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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冬日

作者:肆凌山 | 发布时间 | 2017-12-17 | 字数:8626

弗伦斯堡,巴诺特米拉尔王国西北部的一个小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刻意安排,这个地方似乎常年都处于寒冷的冬季,每一天都是漫雪纷飞,因此整个小镇都仿佛被铺上了一件厚重而洁白的雪制衣裳,久久不曾散开过。

只不过像这样的一个冰雪国度,却并不会如外人想象的那般荒凉贫瘠,反而四处都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繁华的主商业街道,各个商铺早已开始营业,店面上各种红红绿绿的招牌,宛如百花齐放。住弗伦斯堡的百姓们也仿佛约定好似的,都早早就起了床开始工作,丝毫不会受到风雪的影响。当然,这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的缘故。

几百年来,这个地方并没有发生很大的改变,除了白,还是白。所以人们在街道上以及包围着小镇的防护墙边缘都种满了一排排耐寒的松树。

这些松树都是小镇里几个大财主达成协议,共同派人从野外移植过来的。当初为了这个绿化项目,可是耗费了整个弗伦斯堡不少的人力和财力,尽管松树的观赏性并不高,但也算得上是为小镇多增添一份生机。

这样一个外冷内热的小镇,虽说十分平凡、简单,却远离战火的侵扰。

不少居住在弗伦斯堡的百姓们都觉得,哪怕就这样安稳的过一辈,其实也挺不错。或许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会因为耐不住冰雪的寂寞,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到南方的大城市里去。

但是来到弗伦斯堡已经将近三个月的凯特却认为,自己就该过上这样平淡的生活。

凯特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壮实憨厚的年轻人,也就二十五六岁,小平头,不算帅,唯一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估计就只有他那双紫色的眼睛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外来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在两个月前,距离弗伦斯堡约五公里外的松树林里,凯特救了一位名叫阿诺金的猎户。

为了报答凯特的救命之恩,于是阿诺金便把他把带回自己的家中,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而且听说凯特这家伙最近还在镇子里四处打听哪有卖房子,显然是打算留在弗伦斯堡定居。

“关于凯特的一切,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娜塔莎一面拭擦着手里的水晶酒杯,一面淡淡的开口说道。

娜塔莎是弗伦斯堡里一家酒吧的老板娘,从小就混迹在类似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的她,几乎一眼就能判断出眼前这群统一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她仔细地打量着坐在吧台前为首的黑衣男子,在其身后,更是站有八名戴着魔鬼面具的侍卫,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凶猛的野兽,不断泛着轻微的红光,虎视眈眈的观察着四周。

“没想到,你知道的东西还挺多的。”

“因为凯特在这两个月内,来这家酒吧喝酒的次数并不少,也算得上是个新晋的老顾客了。”娜塔莎轻笑一声,仿佛自己只是在跟一位阔别已久的老朋友聊天。“不知这位大人还想要知道些什么?”

“我不得不承认,你作为一名女子,确实很不一般,而且...很勇敢。”

黑衣男子低沉的嗓音缓缓道出,娜塔莎能从该语气中听得出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赞赏,尽管十分轻微。

“大人过奖了。”娜塔莎摇头。“我只是一个平凡且普通的老百姓,估计这辈子也就只能窝在这间破旧的老酒吧里渡过自己的余生。”

“这家酒吧开了多少年?”

“我活了多少年,这家酒吧就开了多少年。”娜塔莎认真的注视着黑衣男子。“大人,不知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你似乎很着急?”

“是的,大人。”娜塔莎点头。“就因为您今天的突然到访,噢!差点忘了还有您那群高大威猛的部下们,弄得我这里都没法做生意了。”

“哦?是这样子吗?”黑衣男子说罢,便从胸口处掏出一个怀表。“可我刚才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牌子上写着这家酒吧的营业时间是傍晚的六点第二天凌晨的六点。而现在...似乎是早上的七点吧。”

“大人,您有所不知了,其实我就在刚才,便决定把酒吧的营业时间改为全天候营业。”娜塔莎说。

“哈哈...好,有性格。”黑衣男子颇有玩味的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而且…你还是一位女士。”

“那可真是抱歉,尊敬的大人。”娜塔莎稍稍欠身,表示歉意,尽管在她刚才的话语中,嘲讽的口吻比道歉更为强烈,但就形式而言,却是毫无瑕疵。“希望你能原谅我们这种住在乡下地方的普通人,不懂得你们大都市里面那些繁文缛节。”

“不不不,在我看来,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普通。”黑衣男子摊手。“而且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我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责怪你呢?”

“大人,您的这句话,如果是在三年前对我说,或许我还会相信,只可惜现在..哼哼!”

娜塔莎缓缓放下手中的水晶酒杯,然后下意识的去摸了下自己右脸上那狰狞的道疤痕。下一刻,黑衣男子便发现娜塔莎那双墨色的眸子深处忽然闪过一丝黯然。

其实一直到三年前,娜塔莎仍然是弗伦斯堡里公认最有魅力的女性之一。只不过,三年前的那次的意外,却让娜塔莎瞬间从天堂掉进地狱。

“你觉得我是在说恭维的话吗?”黑衣男子用双手抵住自己的下巴,双眼一直注视着娜塔莎脸上那变幻莫测的复杂表情。

“不,不是这样。”娜塔莎摇头。“我知道像你这样比猛兽还要狂傲的人,根本就不会去恭维其他人。”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

娜塔莎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自己如今的相貌,早已不再配得上美丽这个形容词罢了。”

话音刚落,场面突然就变得安静了起来,谁也没再开口,过了好几分钟之后,才听见黑衣男子缓缓说道。

“你觉得怎么样的女孩,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美丽的女孩?”黑衣男子说。

“嗯…你说什么?”黑衣男子忽然没头没脑般吐出的一句话,让娜塔莎不由得一愣。

“在我看来,艳丽的外表,固然是女孩美丽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唯有勇气,才是美丽这个形容词的真正代言,而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孩。”黑衣男子一边把玩着吧台上的水晶酒杯,一边凝视着娜塔莎。“你觉得呢?”

面对着黑衣男子认真的目光,娜塔莎只是微微一笑。岁月的洗礼让她的性格变得如山岳般安稳,任何掌控之外的事情也无法在她平静的内心深处留下一丝波澜。

“我不得不说,大人您搭讪女性的方式,确实是很特别,而刚才您所说的那番话,也真的非常精彩,差点就把我打动了。”娜塔莎轻轻摇头。“但也仅仅只是差一点…”

黑衣男子默然…

“很感谢您对我的赞美,不过我需要立马纠正您话中的两个错误。”娜塔莎无奈的摊手。“第一,大人您从进来这间酒吧开始到现在,时间也不过才十分钟。所以严格来说,我们相识的时间也不过十分钟而已,可您却仅凭这短短的十分钟,就断言我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这样的话确实很动听,可惜我不敢相信。”

“那第二点呢?”黑衣男子轻笑。

“至于第二点嘛。”娜塔莎的语气变得更加不屑了。“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年纪,被称作女孩会不会太过勉强了一些?”

“哈哈。”

黑衣男子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站在其身后的八个侍卫也不由得面面相觑,显然是讶异自己的首领居然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又过了好一会儿,酒吧里的笑声才逐渐平息,黑衣男子仔细的凝视着娜塔莎,眸子里的笑意依旧未曾散去。他又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然后拿起吧台上其中一个水晶酒杯。

“能请我喝一杯么?”黑衣男子问。

娜塔莎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行动来回答。

她先夺过黑衣男子手中的水晶酒杯摆在一边,然后又从吧台下方拿出一个盛有冰块古典酒杯递到黑衣男子面前。紧接着转过身,从酒柜上分别拿出一瓶特伦的Whisky和格兰维尔的杏仁力娇酒,以三比一的比例将其缓缓倒入古典酒杯,用吧匙搅匀。

“可以了…大人。”娜塔莎作出了请的手势。

黑衣男子静静地望着眼前这杯棕红两色相互交混的鸡尾酒,Whisky馥郁的芳香以及浓厚的杏仁香味不断扑鼻而来。

“为什么要选择调这杯鸡尾酒?”

“只是突然心血来潮。”娜塔莎摊手。

黑衣男子没有再说话,而是拿起古典杯,一次性将整杯鸡尾酒全部灌入嘴里。火辣辣的液体宛如一条火焰巨龙,沿着喉咙一路冲入腹部。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只感觉自己身体里连最后一丝寒气都被完全驱散了。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娜塔莎。”

“好吧,娜塔莎。”黑衣男子缓缓站起身来。“其实刚才你刚才反驳我的话,说得并不太准确。”

“什么?”

“人,其实很复杂,而且每一个人都是特异的存在,不过在我看来,却能勉强将其广泛的归为几类。”黑衣男子淡淡地开口。

“哪几类?”娜塔莎颇有兴致的打量着黑衣男子。

“第一类人,他们充满了神秘感,而这样的人,或许会让别人一辈子都无法看透。”黑衣男子顿了顿,又继续补充道。“但也有另外一类完全相反的人,这样的人都很简单,而且他们或许会仅仅因为一个眼神的交流,便被对方完全猜透。”

“所以您认为我是第二类?”娜塔莎轻笑,只不过她这一次的笑容,不屑的味道更为浓厚。

“不对,我觉得你应该是第一类人,只是你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假装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黑衣男子摇头。“我还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很倔强的人,倔强得像个小孩,所以我称你作美丽的女孩,其实并不过分。”

黑衣男子说完之后,便转身要离开,只不过在他刚踏出两步的时候,却又一次停了下来。

“差点忘了还没介绍自己,娜塔莎,你记着,我的名字叫艾尔文·奥古斯汀。”

.

.

大雪纷飞,眼前所有可见的地方,几乎都被白茫茫的一片所覆盖,远处不断起伏跌宕的山脉,宛如一条条盘旋在四周的冰霜巨龙,将整个弗伦斯堡重重包围。

凯特与阿诺金两人都分别在自己的肩上扛着一只驯鹿,冒着风雪一路穿过这片人迹罕见的荒凉地带后,终于回到了弗伦斯堡。

他们怀着愉悦的心情,兴高采烈的推开了家门。

“罗娜,我们回来咯。”阿诺金大喊。

罗娜是弗伦斯堡里一家小裁缝店老板的女儿,虽说她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嫁给阿诺金这个小猎户,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因此这对年轻夫妻的婚礼,在当时得到了整个弗伦斯堡的祝福。

阿诺金与罗娜二人在结婚后的半年,生得一小健康白净的小男孩,取名伊米尔·奥尔盖,寓意这孩子将来能茁壮成长,比巨人还要强大。

今天,是小伊米尔满月的日子。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阿诺金和凯特才会不惜冒着暴风雪也要出门打猎。

“回来啦。”在听到阿诺金的呼喊后,罗娜背着刚满月的小伊米尔从厨房走了出来。“今天的收获怎么样?没受伤吧。”

阿诺金大笑一声。“没事!今天的运气好极了,我和凯特都打到了一只驯鹿。”

“凯特呢?有受伤吗?”

“我也没事。”凯特笑着摇头。“小伊米尔呢?”

“对啊,我刚才还在琢磨着,这小家伙今天咋这么安静?”阿诺金好奇的问。

“小家伙刚刚才闹腾完,现在累得很。”罗娜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哄得小伊米尔睡着,你们可千万别吵醒他。”

阿诺金与凯特同时挑眉,然后相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其实在伊米尔刚出生的时候,这小祖宗可是把阿诺金和罗娜这对小夫妻弄得焦头烂额。

整天给他端屎端尿那些琐碎的小事就不说了,最惨的是这个小家伙每晚大半夜里都准时大吵大闹一顿,那哭喊声在阿诺金看来,哪怕用惊天动地来形容也一点都不过分。

所以阿诺金一直都在纠结,自己是不是给儿子起错了名字,毕竟单论哭声的话,伊米尔确实比巨人要强大很多。

“好了,金、凯特,你们赶紧把驯鹿都拿到厨房里面吧。”

罗娜说完之后,便轻轻地将背上的小伊米尔放到睡房的摇床上,然后又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而阿诺金和凯特两人对视一眼后,也很快的跟上了。

由于阿诺金是一名猎人的缘故,所以他家的厨房其实并不像厨房,反而更像一个小型的屠宰场。

三人走进厨房后,阿诺金和凯特同时把肩上的驯鹿摆放在一块大石板上,而罗娜则是拿起一柄小猎刀,先飞快的在驯鹿的腹部上划出一条直线,紧接着开始熟练的将鹿皮剥下来。

“你们两个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让我来弄就好。”

“嗯,那好吧,麻烦你了罗娜。”阿诺金点头,然后笑着拍了拍凯特的肩膀。“凯特,不如…我们先去喝两杯?”

阿诺金本就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他一天没喝酒就会浑身不自在。

凯特大笑,紫色双眸中满是男子汉的豪情气概。“好!”

.

.

“找房子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两杯烈酒下了肚子后,阿诺金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红。

“中介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凯特有些无奈的回答。

阿诺金轻笑一声,然后拿起一瓶酒,给凯特的酒杯缓缓满上。“这种事着急也没用,慢慢来就好。”

“这两个多月,真是麻烦你和罗娜了。”

“嘿!你这家伙怎么又来了。”阿诺金皱眉。“如果你还当我阿诺金·奥尔盖是兄弟的话,以后就别再说这种话。”

凯特摇头,苦笑不语。

咯咯咯——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谁呀?”阿诺金听到敲门声后,有些不耐烦的大喊。

咯咯咯咯咯——

门外并没有人回答,但敲门声却越来越快,凯特与阿诺金对视一眼,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要不让我去看看吧。”凯特说。

“不用。”阿诺金按住正准备站起身的凯特。“让我去就行。”

说罢,阿诺金拿着酒瓶,慢吞吞的往门口方向走去。“来了来了,干嘛这么大力敲门,赶着去投胎吗?”

不知为何,随着阿诺金的背影逐渐远去,凯特的内心深处忽然闪过一丝不安的思绪。

他看着阿诺金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打开门,紧接着便听到门外传来“嗞”的一声,一道诡异的紫色射线瞬间穿过阿诺金的身体,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焦黑的小圆洞。

那是一股熟悉且冰冷的...枪声。

其实凯特非常清楚,每当耳边响起这种特殊的枪声,那便意味着这个世界又即将会消失一个生命。

嘀嗒...嘀嗒...

殷红的血液不断流落而下,阿诺金捂着腹部,绝望地望着眼前戴着魔鬼面具的黑衣男子,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

凯特大喊一声,他看着缓缓跪倒在血泊当中的阿诺金,体内原本早已沉寂的热血又仿佛再一次被熊熊烈火燃烧一般,不断开始沸腾起来。

愤怒使他成为一头抓狂的野兽,猛地冲往阿诺金的身边,但门外的黑衣男子却又一次发射出那诡异的紫色射线从阿诺金的身边划过,将凯特完全隔开。

与此同时,厨房里突然传来罗娜的尖叫声,凯特转眼望去,却发现又一名戴着魔鬼面具的黑衣男子静静地站在了厨房门口,擦得发亮的黑皮鞋边沾有一抹淡淡的殷红。

“摆平了,老大。”门外的黑衣男子用枪指着凯特,稍稍侧过身去,仿佛是要给什么人让道一般。

下一刻,又一名黑衣男子缓缓地走进了屋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凯特。

这位被称为“老大”的黑衣男子并没有戴魔鬼面具,而是直接暴露了自己的真实面容,一张让凯特并不陌生的面容,正是艾尔文·奥古斯汀。

“噢...我可怜的弟弟,凯特·奥古斯汀,帝国最优秀的机动甲冑骑士,战场上最勇猛的战士,我们奥古斯汀家族的骄傲。”艾尔文摇头叹息。“你本该是个受到万人敬仰的人,可现在...却沦落到这么一个贫瘠落后的地方,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艾尔文...”凯特咬牙,紫色的双眸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亲哥哥。“你的目标明明只有我一个,为什么还要这么残忍的杀害其他无辜的人?”

“残忍?那是什么?”艾尔文不解地摊手。

“你真是一个疯子。”凯特攥紧拳头,闭着眼叹息。

“这次你说对了,我亲爱的弟弟。”艾尔文不由得轻笑起来,但他那绅士般标准的微笑在凯特眼中,却与魔鬼的笑容无异。“有时候我确实会认为,自己就是一个疯子,可那又怎么样?我们所处的本来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我之所以会变成一个疯子,只是为了适应它。”

说罢,艾尔文夺过阿诺金手里的酒瓶,缓缓越过了凯特的身子,来到了他之前和阿诺金喝酒的餐桌前,看了眼餐桌上的两个酒杯。

“我记得你以前滴酒不沾。”艾尔文淡淡地开口,其语气之轻松,仿佛只是和自己的弟弟在聊普通的家常话一般。

凯特此时也走到艾尔文的跟前。“我也记得以前的你,并不会这般嗜杀。”

“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你还要说这样...幼稚的话?”艾尔文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亲爱的弟弟,我到底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呢?”

凯特没有反驳...而是沉默的看着艾尔文。

“不过有时候,我真的挺佩服这样的你。明明自己的双手早已经沾满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的鲜血,却还能毫不在乎的假装自己就是一名圣人的恶心模样。”艾尔文转过身,认真注视着凯特。“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说我残忍和嗜杀的人,是你啊。”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资格。”凯特闭上眼叹了口气,脑海中突然开始不断浮现出过往的每一幕。“但不管在什么时候,如果有些事情做错了,我们都应该选择勇于承认,而不是寻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嗯...很精彩的一番言论。”艾尔文淡淡地回答。“你的话甚至让我回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当学院的老师们给我们讲起关于人类史的课程时,就特别喜欢说这样的话。”

凯特无言...

“可是我并不赞成老师们观点,因为他们都只是一群纸上谈兵的蠢家伙。”艾尔文继续补充道。“其实世上所有事情都不存在对错,只要你赢了,那就是对的。”

凯特依旧没有说话...

“如果想要一直赢下去,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紧握手中的刀剑。”

“大哥...”凯特的表情有些哀伤。“你是错的。”

然而面对凯特这般软弱无力的反驳,艾尔文只是摇头。随后他又给餐桌上的两个酒杯倒满酒,然后又把酒缓缓洒到地上。

艾尔文此刻的眼神充满了惋惜,就仿佛是在哀悼已经死去的阿诺金和罗娜。只不过他这样的行为,却让凯特更为愤怒。

“我看我们还是别再浪费时间了,凯特,跟我回去吧,帝国需要你。”

艾尔文说完之后,凯特忽然退开了两步。

“别跟我说这种假仁假义的话,帝国从来都不需要我这种刽子手。”

“可奥古斯汀家族需要。”艾尔文的眸子充满了狂热。“我们需要你来帮助家族完成统一大陆的伟业。”

“这与我无关。”凯特别过头。“我早已不是奥古斯汀家族的人了。”

“不!我的弟弟,不管你如何否决,都无法改变潜藏在体内那高贵的奥古斯汀血统,我们都是被上帝选中的人,注定成为王者。”

“你还是那么骄傲。”凯特叹了口气。“以前的你骄傲得让人仰慕,可现在却让人恐惧。”

“而这...正是我值得骄傲的资本,不是吗?”艾尔文轻笑一声,然后掏出一柄手枪指着凯特。“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军棋吗?”

“记得。”凯特点头。

“我还记得...你似乎一次都没赢过我,没错吧。”

“没错。”凯特再次点头。

“那看来今天赢的人,还会是我。”艾尔文淡淡的说道。

“不,大哥你错了。”凯特摇头反驳。“今天会赢的人,是我。”

“哦?”艾尔文挑眉,眸子里闪过一丝凝重。“看你如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反败为胜的计划?”

艾尔文刚说完,凯特突然便耸了耸肩,然后表现出非常轻松的模样。

“大哥,你刚才的话有些不对,我这种并不能叫作反败为胜。”他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因为从一开始就被将军的人,是你。”

“你说我被将军了?”艾尔文看了自己身边的几个侍卫一眼,大笑道。“我亲爱的弟弟,没想到两个多月没见,你居然变得幽默了许多。”

说罢,艾尔文打了个手势,他的八个侍卫立马冲了上来将凯特完全包围住。

“现在到底是谁被谁将军,应该很明显了吧。”

艾尔文仔细地注视着凯特的脸,希望能从他细微的脸部表情变化当中捕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凯特就一直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有移动,哪怕如今被这么多个人用枪指着脑袋,他也没有露出一丝慌乱的神色。

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寂静,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听见。凯特环视四周,随后很自然的掏出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条紫色水晶项链。

“大哥,你还认得这是什么吗?”

艾尔文仔细打量着凯特手中那只有指甲大小的紫色水晶,原本一直淡漠的眼神骤然闪过一丝贪婪。

“这是...第十元素?”

“不错,这正是我耗费了近十年光阴所提炼出来的第十元素,也是你和父亲真正需要的东西。”凯特自嘲的笑了笑,紫色的双眸闪过一丝决然。“可惜,你们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它了。”

凯特话刚说完,他手中的紫色水晶突然散发出猛烈的强光,并瞬间使得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上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程度。

“还记得两年前帝国侵略奥玛斯的那场灭顶之战吗?仅仅一公斤的第十元素,就瞬间让整个奥玛斯王都灰飞烟灭。”

凯特开始不停的大笑,就像是一个发了狂的神经病,艾尔文从他那疯狂的笑声中感受到了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

“混账东西,你疯了吗?”艾尔文怒吼。

“哈哈!大哥,你之所以会在军棋上获得胜利,只是因为棋盘上的将士哪怕牺牲了。也不会流血。但是今天我要很遗憾的告诉你,人,会流血!”

“你...”

兄弟俩就这么对视着,一人愤怒,一人癫狂。

“老大,这个疯子想要引爆第十元素,我们快逃。”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对视一眼,都立即冲上去拉着艾尔文撒腿往屋外跑。

“可恶...可恶...可恶的家伙!”

艾尔文咬牙切齿地瞪着全身都被紫光包裹着的凯特,紧接着又往那紫光团方向射了几枪,只可惜从他那手枪中发射出来的紫色射线在第十元素强烈的光芒下,根本毫无作为。

“真遗憾啊,我的大哥,在真正的第十元素面前,你那玩意就只是一个笑话...”

嗡嗡——

四周开始出现了尖锐怪声,连空气中的气流也随之产生诡异的波动,让人呼吸困难。

当艾尔文等人逃出屋子的时候,其身后的那间房子早已被耀眼的紫光覆盖,仿佛要与世界隔绝。

下一刻,紫色光团完全爆发。

轰——

伴随着如巨龙咆哮般惊人的巨响,紫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散,形成一条条紫色闪电。四周的暴风雪就好像是畏惧了紫光当中的毁灭气息似的,不敢向爆炸的中心聚拢。

毁灭虽然一瞬即逝,但它留下的绝望,却永无止境。

.

.

爆炸之后的影响足足持续了近半小时才开始逐渐消散,不少弗伦斯堡的居民也因为巨响以及这耀眼的紫光逐渐汇聚到阿诺金的住处。

“他死了吗?”艾尔文一直都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紫光团,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站在艾尔文身后的八名侍卫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又或者说,他们都选择用默认的态度来回答自己主人的问题。

原本在紫光团内的建筑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唯一留下的,就只有一个半径约三十米的大坑。

良久之后,艾尔文才平息自己内心的波动。他大笑一声,然后带着自己的侍卫离开了。

只不过,在艾尔文等人从南边离开弗伦斯堡的同时,东门的方向,也出现了一名背着婴孩的紫瞳男子。

“凯特·奥古斯汀已经死了。”男子回头望了这个冰雪小镇一眼,紫色的双眸充满了灰寂。“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父亲,阿诺金·奥尔盖。”

说罢,他轻轻的拍了拍背上的婴孩,缓缓地走向东方...

肆凌山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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