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女强人登场

“你这个女人好不知羞耻！！”一边冷眼观看的渡边冷笑，忽然插话道：“刘小姐，众所周知，上海军警宪特的头头脑脑，上下内外，跟你睡过的男人，没有一个营，也有一个连，他们应该集合起来劫狱救你才对呀，你怎么就专门赖着一个侯东来不放呢？！”

“渡边！！”侯东来突然怒吼一声！！

渡边立刻停止了嘲笑，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不得不说，一向温文尔雅的侯东来，这一声突然的怒吼让他很是震惊，谁也有发怒的时候。

侯东来蹲下身子，蹲在刘淑娴面前，温柔的说道：“淑娴，证据确凿，你就不要再坚持了，别再让他们打你了，你什么都承认了吧。安安静静的等着来上一枪，这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李主任说了，他会负责安置好你的家人，他们不会受到株连的……”

“株连？什么株连？！为什么要动我的家人？！”刘淑娴睁大惊恐的双眼，狠狠的盯着侯东来，然后开始拼命的摇晃着脑袋：“你们不是人，你们不是人！！！”

渡边笑道：“刘小姐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既然大家都是同行，你就应该了解这一行的规矩，用家人来进行威胁，本来就是特工审讯常用的手段。”

“不错，淑娴，”侯东来此时心中怒火翻腾，但却不能不把这样的残忍戏码继续演下去：“我们已经知道，你弟弟曾经加入过三青团；你的姐夫，他的商行曾经在淞沪会战的时候，先后给张治中和胡宗南所部提供过五千多个急救包，这些可都能成为皇军随时抓他们的理由……”

渡边在一旁很是惊讶，原来侯东来对刘淑娴的底细竟是如此了解，他刚才交给侯东来的资料上，可是绝对没有这些的。

看来这个人的心机，果然像梅村说的那样，深不可测，原来他一直在秘密收集相关资料，梅机关找他来办理此案，居然正中他的下怀。

难怪他侦破此案，竟然势如破竹，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只是可惜逃跑了两个关键性的主犯。

“东来，连你也要威胁我吗？”刘淑娴看着侯东来，眼泪长流，痛彻心扉。

女人的眼泪，让侯东来心都要碎了，往日的温情，滚烫的情欲，仿佛历历在目……

但他别无选择，现在他保持冷静的唯一办法，就是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敌人，是祖国的敌人，为了情报工作，必须要让她死。

他猛然咽下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淑娴，渡边大尉说的也都是实话，你说我们在害你，那请你扪心自问，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害过人吗？”

他猛然盯住了刘淑娴的双眼，慢慢说道：“李主任让你来勾引我，为的就是查我的底细，也是在挖丁主任的墙角，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吗？！我就问你一句话：假如你能够证明我是军统特工，难道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假如李主任要杀我，难道你也会为了我鸣冤叫屈吗？”

“原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刘淑娴丰满的胸脯都在剧烈的起伏着，道：“东来，你不知道，在我所有接触的男人里，我只对你是真心的，也只有你，能让我感觉到一点人性的关怀，人的感情，而不是只有野兽一般的欲望和占有……”

“那你又何必让我如此为难呢？”侯东来微笑，轻轻拍了拍刘淑娴的肩膀，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下得去手的地方，道：“你安心的去，好不好，何必这样苦苦折腾？”

“好，好！！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认命了，只要你们不为难我的家人。”刘淑娴仰头苦笑道：“侯东来，我今天才认清了你，你告诉姓李的，我会在地狱里等你们的。”

“太好了，既然刘小姐愿意合作，那我就去准备一下文稿和录音设备，给你们两分钟告别时间。”渡边道：“刘小姐，我会安排医生，还会给你准备新的衣服和美味的食物，最后的几天时间，你会过得很舒服的。”

侯东来知道，他说的“文稿”就是七十六号和梅机关给刘淑娴准备的“剧本”，却并不是要让刘淑娴把它朗读出来，而是要在充分背熟掌握之后，配合着渡边的“审问”，回答出让日本人满意的效果，语气，语调，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至少需要三遍练习，才能正式录制；正式录制也会像是拍电影一般，反反复复，不断重录，直到达到最佳效果位置，日本人的认真真是到了骨子里，连栽赃陷害都达到了专业级的水平。

“东来，我冤枉呀，我真的冤枉呀……”渡边一走，刘淑娴又开始向侯东来哭喊起来，她知道自己必然会死，但她真的不想死，这个女人可真不是一般的执拗。

“我当然知道你冤枉，但谁又会相信你呢？”侯东来道：“还有，离开之前，我还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只有告诉你了，我才能真正的心安理得。”

“我绝不会下地狱的。”他俯下身子，在刘淑娴的耳朵边上轻声说道：“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军统潜伏特工，还有，我是中共党员。”

听了他这句话，刘淑娴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出了疯狂的光彩，她震惊无比的看着侯东来，像不认识他了一样，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的扫视着他，嘴巴大张着，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侯东来看着她，慢慢说道：“淑娴，这个世界上凡事都有因果，也就是佛家说的报应；所以，你心里面不应该有一丝遗憾，就当是为你做过的一切，还债吧，你说对吗？！”

刘淑娴看着他，目光呆滞，不发一语；就在这时，渡边走进了屋子，侯东来便向他一笑，道：“你可以开始了，渡边君。淑娴答应，一切听你的安排。”

“那就好，侯君，你还有宴会要出席，还有佳人要约会，剩下的工作，就由我来做吧。”渡边微笑道，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中国人在旁边看到日本特务机关公然造假的场面。

“好吧，我这就离开。”侯东来笑道，目光又转向了刘淑娴，轻轻说道：“淑娴，我走了。”

刘淑娴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已经失去了人的知觉，侯东来的心情无比沉重，却仍然必须迈开脚步，离开这个人间地狱。

“他是军统，他是共产党！！！”他身后的刘淑娴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侯东来却头也不回，走得从容而自信；因为他知道，此刻无论刘淑娴喊什么，渡边也不会相信的。

别墅走廊里静的出奇，除了那个女人无助而疯狂的呼喊声……

侯东来回到丁公馆的时候，客人们都已经离开，只有小餐厅里不时传出男女的欢声笑语，侯东来猛然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竭尽力气才在脸上重新出现了那种别人熟悉的微笑，他走进了小餐厅。

“东来，你干什么去了？”程慧敏笑道：“这么大岁数了，还像小姑娘一样害怕见人吗？”

侯东来向丁主任点了点头，丁主任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仿佛今晚上他根本没有与一个美女来上一次疯狂而刺激的偷情一样，微笑道：“他脸皮那样厚，还有他不敢见的人吗？他刚才是临时回总部办了一点紧急公务。”

两个女人都笑了，程文芝笑道：“姑父，他一个小秘书，能办理什么紧急公务呀？”

丁主任笑道：“文芝，他现在可是个名人，好多事情还非得他出面不可呢。东来，坐下来坐下来，闲人都走了，咱们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顿饭。”

“东来，你可真是个懒虫！”程慧敏看着侯东来，忽然笑道：“我问你，你还要让我们家文芝等你多久？”

程文芝的脸立刻便红了，笑着推了推姑母的胳膊；程慧敏道：“你也别在这里害羞！你父母都不在上海，这样的事，我这个做姑妈的不说，谁来说呢？”

“夫人，你真是错怪我了。”侯东来笑道：“前些日子我就想向文芝求婚，可是突然挨了军统一枪，这才停了下来，文芝，你没有怪我吧？”

程文芝脸红如火，笑道：“怪你干嘛？怎么，听你的意思，给姑父效力，受了点小伤，你还有怨言了吗？”

“我哪敢呀？！”侯东来笑道：“最近丁先生的耳光，力气越来越大了。”

四个人都笑了。

程慧敏笑道：“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你把他的毛病都学会了，一点好的也学不到，对了，还有一件事：东来，明天你和任忠伦带些弟兄去一下浦东码头，谭老三有些东西需要……”

“别在饭桌上谈生意。”丁主任看了看老婆，忽然冷冷插话道。

“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最近这几笔生意，可都是给我们家文芝赚的嫁妆钱呀！”程慧敏嗔怪的看着丈夫（丁主任是何等的心思缜密，从她的目光当中立刻判断出了别的东西，自己偷情的事情还是被她发现了），笑道：“你不肯动用七十六号的人马，我也只能找东来和忠伦帮忙了；还有，你明天给警察局苏局长打个电话，到时候别让警察局的人去捣乱。”

“文芝的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还缺你这几个小钱吗？我是说，你这样总是绕过季青云去搞生意，不合江湖规矩的。”丁主任看着老婆，道：“他虽然不敢把你怎么样，不过要小心他把谭老三做掉。”

“文芝的父母给她多少钱我不管，我就这一个侄女，我可不想让我侄女受苦的；再说，东来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外人不能说，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讲，我也必须要给东来一个特大的红包的。”程慧敏脸上露出不快的神情，居然给七十六号的主任，大特务头子讲起了大道理：“季青云这个老东西，贪心不足，恨不能把整个上海的买卖都抓到手里，我找了他两次他都不愿意合作，我才找谭老三的。谭老三跟我们的关系他不会不知道，我就不信他连你的面子都不给，他不敢动手的。”

“女人就不该掺和这样的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要当心，这样的事情很危险的。”丁主任笑道。

“大家出来革命，不就是为了这么点儿家当吗，难道用大道理下饭呀？”程慧敏对丈夫的警告并不往心里去，却对丈夫的服软让步很是高兴，笑道：“侬晓得的，现在汪夫人，陈夫人，周夫人都在做生意，我不做出点儿成绩来，怎么加入她们的‘太太俱乐部’呀？人家陈夫人都邀请我三次了！你们不知道，那里的排场好大的，我听人家讲，新政府高官的太太们打麻将打桥牌，都是拿美元金条结账的！”

丁主任大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丁先生，”侯东来道：“我倒是觉得，夫人头脑一向敏捷，做些买卖补贴一下家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谭老三又是咱们的老相识了，熟门熟路的，常做常有，也是一门好生意呢，夫人放心，都交给我好了。”

“哼，”程文芝笑道：“你倒是大包大揽了，我哥哥在香港名下有三家公司呢，什么时候麻烦侯先生，也帮着他在上海销销货物呀？”

“那当然是在咱们订婚之后了，文芝，你忘了，我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呢。”侯东来笑道：“姑妈说的对，我就是个大懒虫，明天我就去买钻戒；还有，冬天快到了，我已经在西伯利亚皮货店给你和姑妈都定了一件苏联原产皮料的裘皮大衣，哪天你们去试一试尺寸，老板都催了我两次了。”

“只给她们两个人做？”丁主任忽然笑道：“行，东来，你真行！算我丁某人看错了人，还没订婚呢，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姑父了！”

众人都笑了，侯东来道：“那是因为我太害怕您，哪里敢私下给您定衣服？”

丁主任点头，道：“不定就是最好，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招摇的；对了，我已经打过了电话，吃完饭你就和忠伦，去一下李主任公馆，把东西送给他，那几根金条我出了。忠伦的大队长，就可以定下来了。”

“李主任这一次怎么这么痛快？”侯东来笑道。

“痛快什么？两个大队长，说好了我们两个的人，一边一个。”丁主任道：“他那边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子，要从绥靖军里面调过来，人家是营长，又是绥靖军总司令任援道的副官出身，过来当个大队长，也算是平调了；我们送他点油水尝尝，也算是我们和任援道搭个交情了。”

“行动大队长这活儿如此危险，怎么他还愿意干这个？”侯东来笑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怪只怪行动大队长的油水，实在太过诱人了。”丁主任笑道：“你自己胆小不敢做，不代表别人就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