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灯会
虽然史书上从未记载东云国，但这里的风俗和华夏传统节日无较大差异。
白昼为市，热闹非凡，夜间燃灯，蔚为壮观。平日里不便出门的女子，却在这一晚可携同闺交女伴游玩，赏灯猜谜，正是一个交谊的机会，未婚男女借着赏花灯顺便为自己物色对象，可以说是地道的华夏情人节。想到古诗词里描绘风流才子，俏丽佳人邂逅的绮丽妙境，萧若云不竟多了几分期许，倒不是自己遇上什么人，而是图个热闹。
此时家家户户已经挂起花灯，萧府也不例外。萧若云无长辈领携，又是侯门贵女，白天错过了闹市，天还没有黑，她就催着流苏换衣。然后悲催的发现，自己不仅招家族冷落，居然一个玩伴都没有。这姑娘是有多偏执孤僻，但也避免了遇人不识的尴尬。
几声炮仗在远处传响，流苏被催得急了，只得领了两小厮随萧若云出了府踏雪而去。
萧若云梳了双环髻，戴着两朵粉白珍珠绞丝绢花，用绯红的丝带系住，垂钓的流丝随风飘转。一身全新的鹅黄色印墨杏花袄，腰间系着福袋，玉牒，肩披雪领大红锦羽斗篷，看起来像年画福娃，玉琢可爱，娇俏动人，给银装世界增添了一分亮丽的色彩。
她拿着手绘小地图走在前方识地标，流苏和小厮不近不远尾随。
四处张灯结彩，歌舞奏乐，游人熙来攘往，斜晖交映，倒影澄鲜。放眼望气数万盏花灯异彩纷呈，描绘各种神明仙兽，花放鸟跃，寻常花灯的做工花样都是精美。萧若云感觉自己到了花灯世界，一边欣赏一边暗叹：生活得物质文化遗产呀！我能亲眼所见，实在三生有幸！
走了一会，她到小摊买了香甜果点，装进绣袋里，乘旁人不注意就往嘴里塞一块，应了流苏那句：爱吃。
几声锣响吸引了来往游人，萧若云欢喜得凑近，旁人也礼貌的让行，不碰到她分毫。只见一白发红面的小老头兴高采烈敲着铜锣，唱道：“闹元宵，月正圆，男女老有围桌边，闹元宵，煮汤圆，一家同吃上元丸，骨肉团聚盈热眶，举家齐欢满心喜……”
开场词让萧若云心里酸楚，举家齐欢是她永远遥不可及的泡沫美梦，一触即碎。无心听下去，随意转移视线，余角瞥见侧对面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女，暗想他们是贵族子弟，三人出彩华众，风姿卓越，不禁多看了几眼，不料那女子也看到她，微笑示意，两男子也点头打招呼。萧若云一呃，他们是谁？难道认识我？连忙点头回礼，专注看表演。
一虬髯大汉手持一尺长小臂粗的火棍，含酒喷出一丈高的火龙，直飞冲天，又溜转火球拂过自己的面颊，手臂，如火龙戏珠，毫发不伤。
一精瘦青年出来，手腕灵活的抛转小火棍，起初三支，一会儿变成四支，每转一圈就多出一根火棍，到最后眼花缭乱，只看见火圈流转。
一粗犷大汉头顶瓷坛，一幼童站在瓷坛上来回翻筋斗，如鱼贯水，技艺让人称绝。
萧若云激动着拍手蹦跳，连连称好，引来群众注目一笑，小姑娘好生活泼。对面三人见此不由震惊，许久不见她的性子怎的变化如此大。
第一轮表演结束后，小老头托着铜锣求赏，三三两两的铜子儿叮当作响，萧若云给了赏钱尽兴而去，街上游人摩肩擦踵，自己竟和流苏走散了。
还好有小地图！
她在街摊挑着各色面具，不想又遇见那三人，几步之遥避见不过，只能硬头皮涩涩发笑。
那女子挽着百合髻，戴了一支白玉金丝银花钿，以几朵翠黄水仙绢花陪衬，身着锦绣青袄，拢了件雪帽浅蓝坎衣，同她一样腰系玉牒。柳眉如画，目若含情，面颊霞飞，梨涡微漾，未语先笑，观之温柔可亲。
她的声音婉转如三月春风，唤道：“萧姑娘。”
萧若云笑着回道：“你好，两位公子好。”你们是谁呀……
锦蓝衣袍的男子不禁呐道：小妹与这萧氏小姐有几次面缘，应该认得，怎么她的眼神如此陌生。
为免小妹难堪，林书奕抱拳微微施礼道：“在下林书奕见过萧姑娘，和小妹书娴赏游灯会，没想到在此巧遇姑娘。”又恭敬介绍身旁的男子：“这是宁国公世子。”
锦衣男子头戴白玉蝉翼冠，两缕深黑的发丝垂肩，身着精致的锦蓝衣袍，腰系月白扇骨玉坠。剑眉如峰，目若星辰，透露文人的气度，鼻梁秀挺，整个人温文而雅，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
另一位男子头戴鎏金玉冠，身着暗金流纹紫绣袍衣，腰系一块羊脂白玉，垂落穗绿丝绦。气宇轩昂，瞳仁乌黑明亮，肤色如玉，越发衬得丰神俊朗。
“姑娘叫我虞南即可。”
萧若云见他们随性情随和不倨傲，也不敢怠慢，福礼道：“小女见过虞世子，林公子。”
林书娴见萧若云孤身一人，问道：“姑娘一人赏玩？”
“我和家仆走散了。”
林书奕暗想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总是不太安全，道：“倘若姑娘不介意，就随我们一同吧，等会儿差人去姑娘府上告知一声，赏玩后接姑娘回府。”
萧若云见他们友善，心里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喜道：“多谢相邀。”
林书娴正愁没女伴，看萧若云性情开朗率真，欢喜得与萧若云携手相伴。
虞南和林书奕走在后面，虞南玩味的看着前方语笑晏晏的萧若云，道：“她性情大变，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事实真伪，总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哎，我倒觉得死而复生这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林书奕漫不经心回答。
“你这般维护，难道是对她动心了？”虞南眼里闪过一丝狡慧。
萧若云的眉宇不像女子弯弯的柳眉，也不像男子飞扬的剑眉，恰当其中秀丽又不是几分英气，羽睫卷翘细长，澄澈清明的眸子令人见之忘俗，鼻子挺俏透露坚毅，嘴角似有若无的微笑，五官拆开并不出色艳丽，却自有一番气质风采，的确让人心动。
林书奕看小妹与她投缘，摇头淡笑，拍了一下虞南的肩膀，高深莫测丢下一句：“担心你自己吧。”
“我怎么了？”虞南紧追上去。
两女子贴耳窃窃细语，林书娴温婉端庄不做作，萧若云很是高兴，她算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了。
“萧姑娘的学识，可让我大开眼界。”林书娴眼里尽是钦佩。
“林姑娘客气，叫我若云就好。”无非把一些历史典故划拉来冲话题，她的学识可远不如这个时代的女子。
“那好，若云以后就称我为书娴吧。”
林书娴比萧若云大一岁，以姐妹相称显得俗气，直接称呼名字甚好。
烟火绚烂，璀璨星空，两女相视一笑，书娴道：“哥哥，我们去猜灯谜了。”
猜、灯谜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