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狐之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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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生走出办公室，他的右手已经麻木了，在他右手中一直藏着微型照相机，那分量很轻的照相机在叶云生的手中犹如千金的重担，他用及其细微的力量努力用五个手指扣住它，那时非人想象的意志，叶云生用左手的打火机掩盖了右手，他右臂的无力一般人都看得出来，作为军人的日军上尉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右臂不协调有残缺。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叶云生的右手，这又是一件险过剃头的刀尖上行走，不过，叶云生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叶云生开车出来后他的大脑一直盘算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大批量的亚麻，密密麻麻的生产任务单，还有就是这个危险狡猾的日军上尉，一个普通被服厂的上尉怎么能直接要通特高课的电话，显然，被服厂已经被同样的日本特务机关接管或监视了，这个上尉本身就是特务。特务为什么会严密监管一个普通的被服厂？一个个问号在叶云生大脑里扶起。
20分钟后叶云生的车来到海军公馆，期间，叶云生已经把自己苦心孤诣写下的计划放进死信箱。
一下车叶云生直奔507房间，里边的人都到齐了，神谷、冷铁夫、张阿四等人都在。
冷铁夫把一张大角将军的作息时间表递给叶云生。
叶云生看着：9点，大角将军会见日本陆军参谋部顾问团。
10点，大角将军会见南京政府代表。
10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朝日新闻采访。
11点20分，大角将军接见上海日本驻上海株式会社代表。
12点，用餐时间，午餐由餐厅定做，用餐和午睡都在房间里。
1点30分，大角将军会见老朋友，日本驻华总领馆特使。
2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读卖新闻采访。
3点大角将军接受上海民国日报记者采访。
3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东京每日新闻采访。
4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女声月刊杂志采访。
……
这份日常安排表叶云生昨天就看过，他的计划也是按照这个时间表制定，叶云生看到女声月刊，他知道，这是这次行动的唯一机会。
叶云生推开窗户，海军公馆的天井四周的所有房间尽收眼底。
冷铁夫道：这里不错吧。
叶云生道：没错，这里死角少，大角将军的436房间正斜对着507，是绝好的保护地点和监视地点。
这时神谷道：下边都安排好了吧。
冷铁夫道：安排好了，大堂安排6名暗哨，大堂经理换成我们的人，服务室和餐厅后厨安排了8个人，每个走廊楼梯口安排两个人固定哨和1个流动哨，每层茶房换成我们的人，每层之间的楼梯还有1个人巡视，男女服务员房间由铃木中尉负责，公馆的楼下和顶楼安排了行动股的机枪班，分别控制制高点和出口……
神谷点头。
张阿四道：外围已经准备就绪，公馆上的外部楼梯已经暂时封闭，并由我们派人把守，大门两侧设全天候无死角流动哨和固定哨，敌人绝无可能无声息接近哨兵。四处高点狙击点全部被控制，竹机关的汽车全部出动，两个小队的宪兵由松冈队长亲自指挥控制公馆外围四条主要街道。
神谷点头。
叶云生不得不认为，这是一个没有毛病的保安系统。
神谷道：叶中尉，你说说还有什么漏洞。
叶云生道：没有漏洞，这是一个外紧内松的安保体系，要说漏洞，那就是内松。
神谷道：愿听高论。
叶云生道：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清场或者是搬到司令部去，如果不清场，酒店的住客、外边的来宾、加上公馆里的服务员，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神谷道：这是课长的命令，把大角将军当成普通的客人，另外大角将军也的确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任务，擅自清场会引起不少震动，这里住着不少达官贵人，还有盟友德国人、奥地利人，课长的意思就是在不惊动其他客人的情况下秘密地保护大角将军。
叶云生漠然，他很疑惑，他知道这种外松内紧的防卫是一个陷阱，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叶云生不知道。
叶云生道：神谷中尉，庶务股有很多事，我就不在这了，有这么多人保卫大角将军，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告辞了。
叶云生知道，不管这是什么陷阱，自己要脱离现场摆脱嫌疑，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
神谷突然笑道：叶中尉，课长说你能力很强，他特意交代，其他人可以不在，而叶中尉必须在。
叶云生心中一阵。
神谷笑眯眯地看着叶云生，他在想课长昨晚跟他说的两句很好玩的中国话：设下陷坑擒虎豹，洒下香饵钓金鳌。
8
叶云生只能停留在公馆。
而此时，他必须像诸葛亮一样算计到计划的每个步骤，每个细节，他不是诸葛亮，但在这一刻，他必须是诸葛亮，他不允许有失误，海军公馆现在就想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随时都会吞噬猎物，这里布满了训练有素能力极强的特工，稍有闪失，同志们就会丧失生命，但为了得到情报，叶云生决定和战友们一起冒险，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叶云生的神经也绷紧了起来。
就在这时，正在窗口向楼下天井观望的张阿四说道：楼下有情况。
神谷等人迅速来到窗口。张阿四道：我带人去看看。
五分钟后，张阿四回来说楼下餐厅有人吵架，一个日本商人在点心中发现了一个很恶心的苍蝇。
这个小事让所有人感到恶心，冷铁夫骂道：他妈的这么高级的旅馆居然有这种事情，太倒胃口了。
大家都看着神谷，神谷眉头皱了皱片刻也恢复了常态道：这是大概率事件，不必惊动公馆，可以继续观察，另外派人跟踪闹事的日本人，同时带做点心的人问话，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10点半，日本陆军参谋部顾问团和南京政府代表都已经会见完毕，这些人都是在特工严密的监视下进出，一切正常。
现在大角正准备接受朝日新闻的采访。
叶云生举起望远镜向楼下看，436房间大角住处的门外正有两个特工检查一个记者，这个记者就是朝日新闻的记者。
记者进去后，楼上的监视者们有些放松，毕竟快到了中午，大家的精神都有些疲劳。
就在这时，楼下的一楼又出现症状，在楼下咖啡厅发生了一声响动，声音不大，但是楼上都听到了声音，各层守卫的特务一阵慌乱，他们在楼梯走廊乱串，冷铁夫带着几个人飞奔下楼，不一会，冷铁夫上楼道：是一场虚惊，楼下咖啡厅的一瓶香槟自爆。
听到爆破声，神谷也下了楼，这是神谷在第一次走出507监察室。
这个海军公馆还真不平静，不过这都是常态，一个这么大的综合性豪华旅馆出点小事是正常的。
大约到了11点20，楼下有发生了两起客人和服务员吵架的事件，而这次，张阿四就只派了个特务去看看，看来，楼上监视的人都有些懈怠了。
很快到了中午，当他们看到楼下送餐的服务员被特务检查后把餐点送到大角将军房间后，楼上监视的人也开始用餐了。这也标志着上午的监视活动暂时告一段落。
冷铁夫吃着日式料理说道：我看还是老叶说的对，就应该把大角将军送到一个安全封闭的地方，这个旅馆太复杂了，有点屁大的事就如临大敌。
也许是早晨苍蝇事件的缘故，冷铁夫一直拨浪盘子里的熏鱼和青菜，他好像也在找苍蝇。
叶云生笑道：再坚持一下，大角将军明天就走了。
神谷道：叶中尉，说的对，大家再克服一下。
就这样时间又到了下午两点半，这期间，也发生了几起事情。
第一件事：4楼431的客人要的葡萄酒，可是服务员送到了331房间，结果引发了纠纷，三楼客人很生气，这起事件因为靠近大角的房间所以三楼的便衣都去了，纠纷结束后，发生了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4楼的406房间淋浴头坏了，也就是监视室507楼下的邻居房间。
这件事也引起的特务的注意，几个特务来到407监视着整个过程，直到楼下的修理人员把喷淋头修好。
第三件事，还是发生在四楼楼梯左侧的421房间，一个人喝醉了，然后旁边房间的人把他扶进房间。
现在的时间到了3点半，神谷拿着望远镜监视着大角所住的427房间，一个跨着照相机的记者在被搜身后走进去，这应该就是通告单上的，3点30分东京每日新闻的记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接二连三的琐事同样没有引起特务们的特别注意，因为他们保护的是大角，只要大角和他所住的房间没有事，就万事大吉了。
时间到了4点20分左右，神谷举着望远镜向下看，大角房间的里走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刚才进去采访的东京每日新闻记者，看来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突然，他看到就在大角房间楼下的房间的2楼冒起白烟，白烟混着黑烟越来越大，已经掩盖了监视室的视线，同时，酒店房间的住客和楼下大堂的客人也开始骚动，楼上监视的特工全都紧张起来，神谷暗叫不好，他命令道：张股长，你带人到2楼检查冒烟。冷股长你带人立刻去大角将军房间，保护大角将军的安全但不要惊动大角将军。
张阿四和冷铁夫带人飞奔两处。
稍后，张阿四报告道：神谷中尉，二楼227房间房间着火，里边没有房客，房客是刚退房的，是床单着火了，我们在床单上检查发现一个烟头，他妈的，这个混蛋临走还不消停，乱丢烟头。
张阿四举起一个白纸袋交给神谷。神谷拿出里边的烟头在鼻子下闻了闻，他露出冷笑。
神谷说着，他立刻带着两个特务直奔2楼起火现场，这是神谷第二次走出监视室。
而此时下楼保护大角将军的冷铁夫此时正站在427房间门外。
冷铁夫向门口检查的两个特工问道：刚才着火，大角将军没事吧，
一个特工道：没事，大角将军的助理刚才出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是二楼冒烟，但很快就被扑灭了。
冷铁夫还是不放心，他按了一下427的门铃，这时大角将军的助手开门，冷铁夫问道：将军阁下没有什么事吧，卑职是特高课行动股的。
助手道：没有事。一会大角将军要接受女声月刊采访，大角将军累了，等这次采访结束后，终止后边的活动。
冷铁夫道：是。
冷铁夫上楼汇报情况，此时所有在407监视的几个头头都重聚在一起。
时间到了4点30分。
叶云生看到，楼下走上了一个穿紫色旗袍妖艳的女人，他心中一紧，这正是女声月刊的主编欧阳萍露。叶云生心中暗叫道：女主角终于登场了。
冷铁夫指着楼下的女人道：这个女人是女声周刊的主编，上海滩上的红人，是最后一个采访的记者。
神谷点点头。看来今天的任务算完成了。只等最后这个女人出来，今天所有的日程都结束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段时间叶云生也是在一秒一秒的熬。
大约二十分钟，只见427的人开了，里边走出三个人，一个是女记者欧阳萍露，另一个人居然是大角将军，还有一个是大角将军的贴身助理，他的手里紧握一个皮包。
三个人走出房间，这让冷铁夫等人大吃一惊，并没有这样的安排，大角怎么出门了。
神谷也奇怪，他让张阿四和冷铁夫一起下去问询。
一会儿，张阿四来报告：神谷中尉，这是采访内容，大角将军要在楼下餐厅亲自演示他的厨艺。
冷铁夫道：将军真是疯了，演示什么厨艺，这很危险，这个女人也真的能搞事情。
神谷道：是炸天妇罗。我看了采访提纲，提纲的题目就是天妇罗的五种做法。
神谷接着笑道：听说大角将军是大阪府有名的厨艺世家，将军还真有雅兴，你们多带点人全程保护大角将军，绝不能出意外。
9
时间：傍晚6点。
地点：海军公馆。
当大角将军完成今天的所有外事工作后用完晚餐回到427房间时，海军公馆的所有监视特工都暂时舒了一口气。
而此时神谷则又一次作了全面检查，他楼上楼下走了一遍，最后到大角将军的房间进行检查，30分钟后，神谷来到大堂拿起电话。
神谷道：课长，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岩黑课长道：你确定？
神谷道：我检查了现场，我确定。
岩黑课长道：这次计划关系到帝国的命运，你真的确定。
神谷道：大佐阁下，我以一个日本军人保证。
岩黑课长道：那么嫌疑犯怎么样？
神谷道：这次收获很大，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危险分子已经浮出水面。我们即将捕获几条大鱼。
岩黑课长笑道：好！神谷君不愧为帝国卫士。
神谷放下电话，他乘电梯来到507房间。
神谷一进门就说道：各位辛苦了，大角将军接到命令，他将提前到武汉去，一会海军部将来人接大角将军到紫都丸号，大角将军将直接乘船到武汉。我们今天的安保任务圆满完成。
507的众人一片欢笑。
神谷道：课长有令，今天楼上楼下的兄弟和在座各位十分辛苦，一会到宿舍食堂，课长已经安排了一场小型的聚餐，谁也不许请假都得到场。
叶云生和大家说笑着走出海军公馆，他意识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激烈战斗已经结束了，而在这场战斗较量中，胜负未置可否。
叶云生参加完聚会已经快深夜11点了，今天好多人喝多了，尤其是冷铁夫，这家伙一直为早晨恶心的事情没胃口，这一天吃的都不好，而晚餐却尽兴了，他喝的酩酊大醉。
叶云生把冷铁夫扶进宿舍后自己也回到房间，一头扎在床上，他身心疲惫。他回想着整个事情，当他走出海军公馆前台时看到那个标记后，他知道任务已经圆满地完成了。
但叶云生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这次任务完成的过于顺利，以至于他设计的两套应急计划都没有实施，这次计划牵扯很大人力物力，几乎动用了地下党在全上海潜伏的半数人员，本来以为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激战，想不到却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他再次失眠，他又把这次行动的前前后后推演了一遍。
10
时间：三天后上午。
叶云生早晨到了陆军仓库，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取回了铃木云子的制服，然后他的车在靠近虹口区的下只角码头停车场停下。
三分钟后，一辆车在叶云生的汽车旁停下，一个女人开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接着，那辆车开走了。
叶云生道：情报怎么样？
欧阳萍露道：大角贴身携带文件是密码文件。
叶云生道：破译了吗？
欧阳萍露道：暂时还没有，这是日军最高等级的紫密，但是这个文件紫密的级别在紫密里级别不高，只加了一层密，我们很快就能破译，但是我们猜出了几处关键部分。
叶云生道：这几个关键部分代表什么意思。
欧阳露萍道：意思是日军的联合舰队将在旅顺港集结，预备开往海参崴，另外，东北的关东军将在外蒙集结。还有，南京的10、16、武汉的17、19师团，将调往东北接防，横山勇的第十一军团将从长沙后撤到武汉。具体各部队部署正在破译。
叶云生惊道：这么大的格局，就是说从情报上分析，敌人是北进。
欧阳萍露道：延安社会部也是这样认为，目前来自东北，西北、外蒙以及东京的情报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延安汇集，延安方面需要综合考虑做最后的判断。目前莫斯科已经进入巷战绞杀阶段，虽然各地的援军开始增援莫斯科，但如果没有西伯利亚远东集团军的援助，苏军只能支撑不到一个月。
叶云生道：是啊，这正是日军北进的绝好时机。
欧阳萍露道：是啊，延安每天都来电报催。
叶云生道：我却发现了一个相反的情报。
欧阳萍露一愣道：什么情报。
叶云生拿出一个信封道：这里是近期日军仓库被服厂生产任务单的情报，从时间和生产进度看，日军江南最大的被服厂生产的亚麻军服和75式海军陆战队夏装将达到10万件以上这些足够装备7个到10个师团。
欧阳萍露道：什么？七个到10个师团？
叶云生道：亚麻布透气结实耐磨是热带丛林战的必需品。
欧阳萍露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日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日军要南进。这个情报太重要了，我立刻向延安发报。
叶云生道：先等等，我感觉这次任务完成的太顺利，我们要再详细调查下，以免给上级组织造成误导以至于产生误判，最好发动一下基层的同志和生产第一线的群众，让他们深入最原始的生产厂家车间，还有物资、货运、铁路、码头等部分，从侧面细节等方面汇总情报。
欧阳萍露道：你这个思路很好，我立刻向组织汇报。
叶云生突然惊道：如果这一切都是阴谋的话，那那天参加海军公馆行动的所有人都暴露了！也包括你！
欧阳萍露道：阴谋？
叶云生道：为了安全起见，希望那天参加行动的同志暂时停止活动或转移，也包括你。
欧阳萍露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那些同志这几天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周围也没有发现敌人的监视和跟踪。
叶云生突然陷入沉思，一会儿他说道：敌人不动，恰恰是大阴谋，莫非这就是狐计划？
11
时间：上午。
地点：课长办公室。
岩黑秀夫和神谷阳一一起走进办公。
岩黑道：我去开会这两天辛苦你了。狐计划进展如何。
神谷道：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岩黑道：我一直在军部开会，现在战事进入了关键期，前几天我没有时间，现在你讲一讲海军公馆的事。你是怎么确定敌人已经偷走了计划。
神谷道：课长，这话说来话长。
岩黑坐到椅子上笑道：神谷，你也坐吧，慢慢说，我现在特别想听你的破案过程，听你的推理，如同听一段优美的音乐，沁人心脾，令人神往。
神谷道：谢谢课长阁下的夸奖，卑职愧不敢当，我还是站着说吧。
神谷掏出了一个橡木烟斗，他把烟斗叼在嘴里，烟斗发出一股黑黝黝的光。
神谷拿出了一个记事本，然后道：大角将军的之行我们现在东京和上海高层放出消息，而潜伏在东京和上海的间谍果然闻风而动，大角将军在海军公馆下榻的消息是在5号上午定下的，内部放出消息也是这一时间，外界知道消息是在5号晚间陆军俱乐部晚会上知道的，这就包括了我们竹机关成员。而海军公馆这个局在这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秘密布局的是宪兵队长松冈龙介。松冈队长调查了5号上午和5号晚上所有的新住客名单，发现住客比以往增多，新增住客达45人，其中一年间经常入住的人员19名，暂时可以排除，剩下26名是我们重点排查的对象，经过核实身份后，我们发现这26名住客中有14名住客背景严格所在单位详实，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入住海军公馆。而剩下的12名新住客，就是我们重点监视的对象。而在公馆内部在这两天新增工作人员却没有，当然也不排除公馆内部有潜伏的人员，但这14个新住客是重点调查的对象。
而这14名新住客都干了些什么？我还是把当天的记录表交给你看看。
神谷说着把一份事件簿递给岩黑。
岩黑结果记录看着，然后道：这一天发生了不少事。
神谷道：我简单地说，6号当天，就是保卫大角将军全天，第一件事是苍蝇时间，客人的点心里发现了苍蝇，还有就是咖啡厅的香槟爆瓶事件，第三是两起客人吵架事件，第四是4楼431的客人要的葡萄酒，可是服务员送到了331房间，结果引发了纠纷，第五件事是4楼的406房间淋浴头坏了，第六件事，四楼楼梯左侧的421房间，一个人喝醉了，然后旁边房间的人把他扶进房间。第七件事是大角将军楼下着火事件。这些事看起来都是酒店旅馆经常出现的事情，看起来都正常，但是有一件事却把他们连在了一起。那就是，发生这些事的人和房间都是那可疑的12名新住客中。这些事居然那么凑巧。而这些不是凑巧，而是蓄意安排，我们的对手急于出动，他们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不惜一切代价，他们为了大角将军携带的情报真是蛮拼的。
岩黑道：他们搞了这么多事情到底为什么？
神谷道：为了不引起敌方的怀疑，我只是检查了几次现场。我也说的不全面，只是猜测，敌方的第一次行动就是在点心里放苍蝇，其目的就是打草惊蛇，用以甄别在公馆内的暗哨情况，这个苍蝇很容易被放置，而为什么要放苍蝇而不放其他昆虫，原因是要引起食客的愤怒，而只有食客和服务员的矛盾闹大了才能引起轰动；而第二次事件是香槟酒爆瓶事件，敌人把一箱香槟酒故意放在烤箱的旁边，让酒瓶自爆，这次事件惊动了我们所有的暗哨，敌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我们潜伏的所有暗哨都露底了。开始，我以为只是两次混淆视听的行动，直到我检查电路时发现敌人在地下室的一个电路支路安放了炸弹，而这两次事件都调动了我们的暗哨，让他们有机会安放炸弹，其用心十分险恶，一点敌人的计划和行动暴露，敌人的专门爆破手就会迅速引爆电路系统，让整个海军公馆陷入瘫痪从而撤退。
岩黑道：那接下来的事情有什么目的。
神谷道：还是混淆视听，他们连续地搞事情，就是要麻痹我们的安保人员，让我们感到烦躁以至于忽视他们即将采取的行动。而真正开始是那一次着火，那次火灾表面上是客人烟头引起的火灾，而现场我发现了烟灰很不寻常，现场重点发现了三个东西，烟灰缸、烟头和燃着的床单，在烟灰缸留下一段完整的烟灰棒，而烟灰缸里烟灰却不多，现场发现的烟头残体是一种美国牌子的白肋烟，这种白肋烟的特点是一旦点燃香烟，即便是不吸烟，香烟也会自行燃烧，所以还原现场应该是这样的，烟灰缸靠近桌角，凶手把点燃的香烟放到烟灰缸边上，当燃烧到烟头时，烟灰缸上的香烟失去平衡，烟头正好掉在床单上。单单是烟头还不足以引起那么大的烟雾，我仔细检查了烧毁床单的残片，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因为现场当时被楼面的门房用水救活破坏了，但我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化学味道，我用最快时间派人把残片送到附近的医院检验，结果里边发现了硫磺和氯化铵的成分，当硫磺和氯化铵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起了一种东西，那就是魔术师表演时常用的一种舞台道具，烟饼。当烟饼被烟头引燃时会发出大量白烟，冒烟的房间是虚掩的，所以白烟快速沿天井弥漫到5楼。
岩黑道：如此做，岂不是会留下很多痕迹。
神谷道：痕迹不是很多，凶手先是用烟饼的水溶液侵泡床单，然后用卫生间的吹风机吹干，燃烧的床单的残余物是无色的，加上现场用水破坏，没有经验的人会把它看成一次简单的烟头引起的火灾，整只香烟自燃的时间大概在5分钟，这段时间凶手可以安全退房撤离，从退房到服务员重新收拾房间的时间也会在这5分钟以后，这是很小巧而精密的纵火。
岩黑道：敌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神谷道：课长阁下，我想在以后说它的原因。
岩黑道：好。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断定敌人拿到了狐计划，大角将军和他的助手一直呆在427，而427外的守卫并没有发现什么？
神谷道：我也奇怪这件事，难倒是敌人用了什么隐身术，后来我仔细询问了大角将军和他的助手，又仔细检查了427内部的几个房间，发现了漏洞，有人在我们眼皮底下潜入了大角将军的房间，然后拍照。
岩黑睁大眼睛道：是谁潜入了大角将军的房间？
神谷突然诡秘地一笑：到底是谁潜入了大角将军的房间，我们就要看看大角将军当天的时间表：9点，大角将军会见日本陆军参谋部顾问团。
10点，大角将军会见南京政府代表。
10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朝日新闻采访。
11点20分，大角将军接见上海日本驻上海株式会社代表。
12点，用餐时间，午餐由餐厅定做，用餐和午睡都在房间里。
1点30分，大角将军会见老朋友，日本驻华总领馆特使。
2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读卖新闻采访。
3点大角将军接受上海民国日报记者采访。
3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东京每日新闻采访。
4点30分，大角将军接受，女声月刊杂志采访。
岩黑接过时间表看着仍是一头雾水。
神谷道：看，这时间表上对照那个冒白烟的时间，当楼下着火冒白烟的时刻，按着当时的时间，东京每日新闻的记者采访完正走出大角将军的房间。而在白烟和众守卫慌乱的时候，这个人也许根本就没有走，而他在那时趁乱又重新潜入了大角将军的房间，然后躲藏起来，趁机打开大角将军的皮包，拍照窃取文件。
岩黑道：那凶手就是这个东京每日新闻的记者山城行。你怎么确定他会大角将军和助手的眼皮底下偷文件。
神谷道：呵呵，我们先说一下地中海式房间的结构。整个海军公馆是地中海式的风格，整个建筑以廊桥跨拱天井透明曲折回廊为主，内外界四通八达。而地中海式的客房更是如此，他不同于中国日本式里出外进的相对封闭的四合院式风格，地中海式的房间结构多以拱门和弧形窗桥接，内部房间地台错落有致，每个房间都可以互相穿梭，主厅和卧室休息室、卫生间、吧台有过道双门开放，所以欧洲人把地中海式的房间称作可以捉迷藏的房间。我在卧室的床底下发现了床下很浅的灰迹乱痕，绝对不是规则的拖把或扫帚扫过的痕迹，另外在客厅的衣橱里也发现了可疑的痕迹，这说明有人潜藏在这里，这个人就是趁机潜入的记者山城行。我问过大角将军和他的助手，据他们回忆，那个随身携带的皮包有好几次离开他们的视线，就是在这个间隙，山城行乘机翻拍了皮包里的文件。
岩黑疑惑道：为了狐计划的“真实”大角将军和助手并不知道真相。那个记者怎么能轻易地获取机会。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离现场。
神谷笑道：这就是我即将要说的重点，一个重要人物出现了。
岩黑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他张大眼睛道：哦？
神谷道：欧阳萍露，女声的主编，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这个女人就像一个八面玲珑的交际花，她和很多高层很熟，包括大角将军也被她所迷倒，就这样，一个女人在客厅里采访，她可以有很多方法把屋内的两个男人耍个团团转，而她和先前潜藏在427房间的那个记者默契搭档，很容易调开两个男人的视线。而另外一个人就会像变戏法一样窃取资料。
岩黑道：这次果然收获颇丰，挖出来这么多危险分子，特别是像山城行欧阳萍露这样的人物。真是一石二鸟。假如没有狐计划，那我们这次真的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神谷道：未必。
岩黑惊诧道：未必？
神谷道：设计这个计划的人很厉害，即便我们不是执行狐计划，而是以狐计划为诱饵，我们也未必全胜。
岩黑傲慢道：神谷君，这不可能吧，我们竹机关的特工加上宪兵队团团包围，难倒会拿不下这十几个人？
神谷道：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怀疑，让这次“偷盗行动”更逼真，我们才选择了让敌人觉得好下手的海军公馆，而海军公馆里住的都是我们国家和盟国的达官贵人，一旦动起手来，我们会投鼠忌器，这些敌人选择住的房间很有特点，他们似乎掌握了这些重要客人的名单和房号，他们全选择这些重要人物的隔壁，一旦战斗打响，那这些亡命之徒就会从外窗的走廊进入这些达官贵人的房间，他们手中就有了重要的人质。
岩黑惊道：原来是这样，敌人太狠毒了。
神谷道：大佐阁下，你还记的记录上有一个喝醉酒的人在走廊被扶进房间吗？
岩黑点头。
神谷道：那个喝醉的人，我调查一下，那人居然是德国陆军元帅冯拉特曼的儿子，人称小拉特曼，爱酒如命，小拉特曼一周前来上海的，和海军谈出售潜艇的事宜。敌人就是这样在我们眼皮底下“绑架”了小拉特曼，要是小拉特曼在上海出事，就连我们的首相也无法向德国交代。
岩黑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岩黑秀夫身子又靠向椅背，他常常地舒了一口气道：还好，一切按照我们正常的计划进行的。不过我们的对手太厉害了。
神谷道：是的，这次我们再次确定了在我们竹机关有内鬼，和上次的伪造自杀现场一样，这个内鬼深处我们的中高层，对我们的内部人员和安保措施十分清楚，不过，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对手了。
岩黑道：不过这个内鬼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要不是他计划周密，我们的狐计划也不可能进行的这样顺利，这个狐计划是一石三鸟，计划成功的结果是，一，如果假情报借延安之手传到苏联，苏联为了防备关东军的进攻而不敢抽调他的远东军团增援，这样我们就腾出手来南进东南亚，德国人一直要求我们在北线合击苏联人，但北线绝不是我们的重点，这个计划让我们不会得罪德国人；二，这个假情报通过军统传到英国人和美国人那里，他们在东南亚的防线就会松懈，我们的海军陆战队就会闪击东南亚，那里有我们最缺的战略物质，石油、橡胶、钢铁。第三，这次上海的反日组织几乎倾巢出动，而他们全部暴露在我们面前，我们要在不久后收网，将他们一网打尽，特别是欧阳萍露，这是条大鱼，务必要活捉。神谷中尉，我们现在已经很好的完成了狐计划的第一部分，作为军人，我们尽力了，至于敌人是否相信情报的真假，那是他们的事，神谷，通知电讯股，让他们日夜监中共的秘密电台讯号。
神谷道：是。
12
时间：三天后。
地点：虹口区三角地某地下仓库。
欧阳萍露道：云生同志，经过各方面的情报汇总，特别是东京地下党小组传来消息，敌人的南进计划已经确定，和你提供的情报和推测的一样，传递假情报就是狐计划的重要部分。
叶云生陷入懊恼道：这都怪我事先没有弄清敌人的意图，这次我们上海的组织几乎都暴露了。
欧阳萍露安慰道：云生同志，这根本不怨你，命令你制定计划是上级的命令，你制定的计划敢于虎口拔牙，十分成功，是我们太着急了，犯了左倾冒险的错误，我们一味地追逐情报，不过我们这次实在是损失太大了，这次行动花光了我们多年积攒的经费，我们潜藏多年的组织精英就这样暴露了，这些同志都是费尽周折才潜伏下来的。特别是山城行同志，山城行是日本共产党小组的老同志，他出身在北海道的穷苦家庭，他反对日本军国主义同情中国人民，这些年来一直潜伏在日本新闻界为组织提供重要情报。不过这次在我们全国各地的情报网的努力下，悬崖勒马识破了敌人的狐计划，只要取得最后的真实情报，哪怕是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叶云生道：同志们都安全转移了吗？
欧阳萍露道：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怀疑，我们采取的是陆续转移方式，现在在海军公馆现场执行任务的同志基本上都转移了。
叶云生道：这很幸运，敌人为了让狐计划逼真才没有对这些同志动手，不过现在最应该转移的就是你，你是敌人的最大目标。
欧阳萍露笑道：不用，如果我这样一个知名的主编突然消失，敌人会得出对我们不利的结论，只有我在，敌人就会被迷惑，敌人就会以为他们的狐计划得逞了。在大局未定前我绝不会撤退。再说敌人并没有证据抓我。
叶云生摇摇头道：敌人没有证据也可以秘捕，他们不会放过一个有嫌疑的人，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些中国人猪狗不如，随意可以逮捕拷打枪毙，你这是那生命开玩笑。
欧阳萍露突然笑道：云生同志，别担心，我的性命不足惜，和那些在战场上英勇牺牲的新四军八路军战士比，算不了什么，放心吧，到时候我会转移的，不过今天见面后，我们可能就要分手了，将会有新同志和你联系，这是联系暗号。
欧阳萍露说完把纸条递给叶云生，叶云生接过纸条有些百感交集，想不到自己刚和这个同志联系上就又要分手，欧阳萍露是的干练决绝努力突出的特工，同时也是视死如归的女子，叶云生很想和她继续合作下去，但特工工作的特殊性不允许他这样，欧阳萍露的话没有错，如果她消失了，敌人就会迅速断定狐计划会被人识破，所以她决定留下，这种例子在间谍史上屡见不鲜，从春秋战国时就有，当时很多国家的质子就是间谍，他们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迷惑敌国，这种间谍被称为死间。而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这样的人。
叶云生握住欧阳萍露的手，他凝重地说道：保重。
13
时间：三个月后。
地点：卡德路101号。
叶云生停下车，他下了车坐在一个云吞摊前。
叶云生道：老板，来一碗馄饨。
摊主马上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叶云生的勺子搅动着飘着香菜叶的汤，一股面香油然而生。
叶云生盯着马路上的一个印记发呆。
摊主看到了便上来说，那滩血迹清洁工洗了好久都没有洗净，太惨了。
叶云生道：案发时你在场？
摊主道：当然，这楼是女声周刊杂志社，这些女编辑经常到我们这来吃馄饨。三个月前，一帮日本鬼子到这里来抓共产党，楼上发生了激烈的枪战，后来一个女的从顶楼跳下来，就摔在马路上，死的很惨，那洗不清的血就是她的。
叶云生手中的勺子掉到的碗里，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这是欧阳萍露的牺牲地，这三个月中，发生了很多大事，叶云生和他的组织把情报及时上报上级，而上级汇总了来自各方面的情报得出准确消息，消息传到莫斯科，苏联调动了西伯利亚远东军团驰援莫斯科，使得莫斯科转危为安，这使得欧洲战场进入相持阶段，而叶云生并不知道，在1年后，在远东集团军群的有利配合下，苏联红军在斯大林格勒对300万德军进行了合围，这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转折点。同时，日军突袭东南亚，东南亚战争爆发。正是无数个战斗在隐蔽战线像欧阳萍露叶云生这样的人，他们用生命传送情报默默无闻做出贡献。
叶云生眼前就是烈士的鲜血，血未干，志未酬，他还要战斗。
叶云生站起身，刚上开门上车。
一个声音响起：先生，请问鹧鸪路怎么走。
叶云生一愣，眼前是一个农家打扮土里土气的女子，头上还带着一块蓝白蓝染的头巾，手上跨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探出两只东张西望的鸭头。
叶云生道：这里没有鹧鸪路。
女子道：不对啊，卡德路的旁边就是鹧鸪路，这是地址。
叶云生接过女子的字条，他看了看道：你说的是王家库路吧，对原来的鹧鸪路就叫王家库路。我正好顺路带你一段。
女子道：下下侬，您真是好宁。
女子上了叶云生的车。
叶云生的车慢慢驶离。馄饨摊主喃喃说了一句：这小白脸不会是拆白党吧。
女子在车上用手撤掉头巾，露出漂亮精神的短发。
女子说道：叶云生同志你好，我是老家来的，叫姜梅。
叶云生道：你好姜梅同志。老家有什么指示？
姜梅道：原本首长是让您修养生息一年不做任何事，但这次情况紧急。
叶云生道：什么任务？
姜梅慢慢放低了声音道：是有关死神岛。
叶云生惊道：死神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