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酒巷子

虽然已经知晓自己又犯了什么，但是墨祁㬚还是努了努嘴，锲而不舍地为自己辩解着：“若如不是你睡得太死，我又何必如此大声嚷嚷，再说了，我早就将这流云阁里面的奴仆和下人打发出去了，不会被人听见的。”

墨若旖稍稍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张未施粉黛的清丽小脸透着如初雪般剔透的光泽，她眉心处那一抹小小的颜色鲜艳的血色月牙形印记显得格外刺眼，为她素来温浅无争的面容平添了一丝慵懒妖异的气息，墨祁㬚的目光偶然对上那一个印记，神情便渐渐变得恍惚，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墨若旖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袭深色的男子衣袍，而那一抹血色的月牙形印记，也被遮掩了起来。

瞧见墨祁㬚略微透着几分呆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墨若旖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微微一转，继而出言问道：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听见墨若旖的声音，墨祁㬚才如梦初醒一般完完全全缓过了神来，他稍稍歪着脑袋仰起双眸对上墨若旖恍若玛瑙清溪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小旖，你我既为双生，为何只有你有这胎记？”

闻言，墨若旖神色一怔，澄澄湛湛的眼眸之中温浅的笑意微微有些走神，她下意识地随着墨祁㬚的话隔着一块薄薄的锦玉摸着眉心上那个烙有胎记的地方，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好分给你的。”她眉眼一弯，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你有时间想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想想怎么不会在穆胤之面前露出马脚。”墨祁㬚除了一张脸长得雌雄莫辩，其余的没有一处像个女子，穆胤之心思缜密，莫说是换个女子的装束，就连刻意伪装的都不一定能瞒得过他，更何况墨祁㬚还如此大咧咧。

一提起这事情，墨祁㬚便觉得憋屈，细致的面容一副幽怨的模样，“当初你为何不直接让我用男子的身份跟着你，我做个随行的护卫也好啊，总比这娘不兮兮的婢女要来得轻松。”

墨若旖当时考虑的是她要用墨祁㬚的身份，就必须给墨祁㬚一个新的身份，如若他为男子，那么相比之下，她是女子的身份便很容易被人识破，再者，墨若旖也是有私心的，让墨祁㬚装成一个女子，倒也挺好玩的，省得他到处招惹些小姑娘，让他收敛一下性子。只是想法归想法，如若被墨祁㬚知道她这样算计他，定然又要闹翻天了。

“如今木已成舟，你说这些也没有用，”恍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毛微微一抬，墨若旖拿出了杀手锏，“你若是不听我的安排，我便写信告诉大皇兄，说你要谋反。”

真是，好不要脸。

墨祁㬚嘴角抽搐，直接败下阵来。

小雀在林间飞绕，长桥下流水潺潺，墨若旖带着墨祁㬚走出流云阁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在树下等候的北澜璟。年轻男子一袭浅色的锦缎长袍，胸襟处寥寥几笔勾勒出长松青竹，光影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落在他的身后，他俊美恍若天神一般华光万丈的容颜比那色泽通透的琉璃青玉还要熠熠生辉。墨若旖忽地感觉有什么陌生的情愫在心中破土而生，就像是，看见了世间上最为美丽的景色一般，她止步不前，怕惊扰了画中人。

北澜璟回眸，正好对上了墨若旖澄澄湛湛如玛瑙清溪一般干净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眸，眉眼染上几分浅浅的笑意，他朝她开口道：

“来了。”

就如同那一夜他站在琉璃殿前的台阶上一般，只不过那时他是在等离清舞，而此时，他在等她，墨若旖被他带得眉眼一弯，巧笑嫣然地望着他，

“是不是穆太傅已经到了？”她仰起清丽灵动的小脸问他。

北澜璟走近她，温润的声音徐徐地回道：“应该差不多，我是等你一起出发的。”

“一起出发？”墨若旖眸中浮起一丝诧异之色，“你身体不好，就在府中休养吧，不用急着尽地主之谊。”

“并非只是为了尽地主之谊，”北澜璟眸光清浅地看着她，“我心中有些事情想不通，也想出去走走。”

墨若旖心下猜到了几分北澜璟会有什么想不通，想来也是跟离清舞有关，她粉嫩精巧的嘴巴抿起点点笑容，说道：“那好吧，我们便一起吧。”

墨若旖话音刚落，福伯的身影便转出了长径，快步走到三人面前，他躬身禀报道：

“十三殿下，㬚殿下，白芷姑娘，穆太傅的车辇已经到府门前了。”

闻言，墨祁㬚眉头一皱，“这么快，我还没有用早膳呢。”墨若旖回头睨了他一眼，委实无奈，“你那么一大早爬起来喊我，就不能自己抽个时间去用膳吗？”

这话说得，一点儿也没有人情味，墨祁㬚眉头一拧，满脸不悦的情绪，他傲娇地把头一摇，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能。”

一丝怒意从墨若旖眼底浮起，北澜璟见状，适时地开口从中调解，“无妨，酒巷子里也有些食肆，正好我也没有用早膳，我们去那儿吃也可以。”

闻言，墨祁㬚得意地朝墨若旖扬了扬下巴，率先挪动步子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墨若旖微微抿了抿粉嫩精巧的嘴巴，目光不期然地对上了北澜璟仿若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只见后者颜色乌漆的眼眸流转着点点温润光泽，眉眼带笑，

“随他去吧，”仿佛是宽慰一般，北澜璟轻轻侧了侧头，“他装女子也辛苦。”

墨若旖心头一丝的郁闷情绪陡然被北澜璟这一句话给拨开了，她嘴角一弯，心情已然好了大半，“想不到你还会说笑。”她所认识的北澜璟，是性情清冷遗世独立的，她原以为，这便是他的全部，如今看来，她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走吧。”看见墨若旖笑了，北澜璟的嘴角也下意识地扬起了浅浅的弧度。

很多很多年以后，北澜璟回想起这一幕，仍旧觉得心口好像渡入了一股暖流。

十三殿下府外，

穆胤之已经换下了朝服，着一身青灰色长袍，伫立在府门前等候，墨若旖走下了府门的台阶到他跟前时，他便微微俯身朝她点头致意，

“㬚殿下。”依旧是带着一张面具，露出一双浅碧色的琉璃凤目。

“穆太傅，”墨若旖微微点头回应，尔后目光越过了他望向了他身后的车辇，“我们要坐马车过去吗？”

“你若是想走过去也行，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知晓了墨若旖的心思，北澜璟不疾不徐地说道。暗暗考虑了一下，墨若旖仰起清丽地小脸笑道：“走过去吧，我也想看看北澜国街道的景色。”

接纳了墨若旖的提议之后，四人便徒步前往距离十三殿下府数百米远的酒巷子去了。沿途可见摆摊的小贩在叫卖，妇孺孩子闲逛或赶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临街的商铺人来人往，长街巷子热闹非凡，墨若旖四人走在其中，也不显得扎眼，在穆胤之的带领之下，很快四人便走进了一家蕴星书斋。蕴星书斋的掌柜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儒雅男人，看见四人气度非凡，便放下了手中的算盘迎了上去，

“四位客官，不知需要些什么书呢？”他笑吟吟地询问道。

“三钱杜康，五两竹叶，七银兰陵。”穆胤之淡淡地吐出十二个字。

闻之，那掌柜眼睛倏地一亮，“原来是酒客，四位请随我进内堂。”他将手一扬，为墨若旖四人指了个方向。

灰色的缎布长帘被掀开，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曲径通幽处，草木虚掩的石径尽头，是一处闹市的入口，那掌柜引到此处，便自行离开了。这闹市与平常的街巷无异，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闹市中买卖的物品只有酒，各种各样的酒香混杂在一起，味道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与墨若旖想象中的酒巷子倒是很不一样，恍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毛轻轻抬了抬，墨若旖仰起清冷灵动的小脸望着穆胤之，

“穆太傅，这便是酒巷子了吗？”

“出门在外，你随阿璟唤我一声师父吧，”穆胤之垂眸，低声回着她，“这里便是酒巷子了。”

一抹淡淡的失望自眼底掠过，墨若旖微微砸巴了一下嘴巴，“那你也叫我阿㬚吧，不过这里与寻常的街市没什么分别，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在东墨国的时候，她因为身份的原因鲜少踏出皇宫，每每看见墨祁㬚从宫外回来，听他说起他在宫外的那些所见所闻，那些好玩的事情，哪怕是烟花之地，哪怕是寻花问柳，她也觉得好像很有趣，所以对于这酒巷子，她也觉得应该会有些与众不同，但是此时目光所及，皆与外面所看见的长街陌巷没有什么分别，倒是让她好生失望。

瞧见墨若旖那张清丽灵动的小脸上不加修饰的失望神情，北澜璟眉眼微微染上几分温色，语气里透着几分神秘地说道：“你尚未进去，怎知它不好玩呢？”

“是啊是啊，越是不起眼的地方才是好地方。”墨祁㬚也在一旁应和，显然是已经看出了些门道，说罢，他便率先挪动步子朝那入口的方向走去。墨若旖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一同前去，穆胤之与北澜璟则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