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哥，你回来了！”
我刚推大门，还没把小黑拴好，小妹就从厨房跳了出来。
“啥事恁高兴？”我拴好小黑，一米已经走到小妹身边了，“唉，我快累死了！”
一米接着我的话：“是啊，小黑真能跑，都跑到杜庄了，还跟三个狗打架…啊！这是谁啊！”一米话没叙叨完，就叫了起来。
“怎么了？”我也感到奇怪，“是魏庄吧，反正很远了！”
“呵呵…”小妹神秘地笑着，看着厨房里说：“出来吧！”
随即，厨房门口就跳出来一个女孩：小萱！
“你怎么来了！”我也吃惊不已，只见她正笑着，还是一副调皮的模样，长长的黑发只简单地扎了一下偏在右肩上。“啥时候回来的，现在也不是假啊？”
“不是假期就不能回来吗？”小萱踮了踮脚跟,笑着说，“外婆的病又犯了，所以我和妈请假回来的。”
“哦，先进去吧，”我说着，在井边的盆里洗了洗手，“进去吧。外婆现在好了吧。”
“恩，好多了。”小萱说着，已经先进厨房了，“借你的书已经看完了，本来想交给小丽就回去，可是小丽说今天你们蒸馒头，一定要我留下来偿偿，所以…”
“呵呵…那好啊，就留下来吧，不过，可没有什么好菜招待你哈。”我说着，已经来到锅灶后。
“没事啊，就是想知道你做的怎么样。”
“呵呵…今天是小里剁的馍，我和一米去找小黑去了。”我笑着，边察看火候，边问小妹：“火烧多长时间了？对了，怎么不见一米了？”
“已经二十多分钟了吧。”小妹边烧火，边说，“一米刚出去了，我叫他去找些干树枝。”
小萱坐在小妹旁边的台子上，显得很好奇，似乎有些拘束地笑着。
“一米？刚才就是那个整天唱着歌的一米吗？”小萱忽然想到，就兴奋地说，“变化真大，比以前老实多了。”
“呵呵…他呀！只是在陌生人前老实，背地里猴着呢！”我说着，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小丽，先前家里的‘人造肉’还有吗，今天都拿出来吃了吧。”
“有啊，在当门（客厅）的柜里。”
“恩，好！”我说着，就跑向堂屋去了。
“人造肉是什么东西？”
“哦，就是豆皮啊，以前你一定吃过，只是现在机器改进了，说是像肉，其实味道还是豆皮子。”
我刚从堂屋拿来豆皮，正准备把她们泡在热水里，这时候大门响了。
“我去看吧，大厨先忙！”小萱笑着说，随即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米抱着一大堆干树枝就出现在厨房门口了。一米慢慢进了门，小妹赶紧起身接着，把树枝放到她身后，边看着灶里的火，边说：“咦！你在哪找到这么多干柴？”
“这个，这个你就别管了！”一米说着，然后神秘地笑了笑：“你们看这是什么！”
“哦！丝瓜子！”我和小妹，甚至小萱也惊喜地叫出名来。
“呵呵，你小子真行啊！”我猛拍了一下一米，“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从哪弄来的！”
“唉…管那么多干嘛，我们有吃的就行了…”
“嗯…”我哼了一声，然后笑道：“好吧，今天有好吃的喽！是做菜呢还是做汤呢，恩…做菜太耗油了，油少了这个菜就没味道，就做汤吧！”
“恩…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小萱鼻子嗅着说。
“啊！”小妹叫了起来，“是馍…”说着，她赶紧退掉大的柴火。
“没事，火小点就没事了。”我安慰着小妹，然后看向小萱：“你的鼻子还是那么灵，呵呵…”
“当然了，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小萱笑着说，看着我，眼睛又转向背靠着门坐在门槛上的正翻着书的一米。
“谁说没有变化！小萱现在变得很漂亮！”
“哪有！”小萱说着就扬起手要打小妹，可是就要拍到小妹时，她手迟疑了一下，随即变换成拉着小妹的胳膊，身子一歪贴到了小妹身旁，头也低了下去。
“呵呵，还说没有，以前的小萱有这么淑女吗？”
“呵呵…”我也发现小萱跟以前不一样了，长大了吧。
这时，小黑忽然叫了几声，隐约听到：“小黑乖，是我，别咬了哈…”。小黑就不再叫了。
坐在门槛上的一米忽然一跃而起，小声急切道：“别说我在这里！”说着他就蹿进黑暗的院子里去了，不知躲到哪去了。
“夕夕，开开门吧。”
“哦，是六奶奶啊。”我说着，开了大门，“六奶奶有啥事吗？”
“也没啥事，就是我那捣蛋的孙子一米啊，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六奶奶说着，已经进了门，“他没在这吗？”
“没有。要不您进来看看。”
“嗯。”六奶奶说着，竟真的迈起小脚向里面走了去。
“哎哟！”六奶奶身子摇了一下，“唉，这一停电还真难受，也不知道以前没有电是咋过来的…”
“六奶奶您小心点。”
“恩，没事。”六奶奶说着，已经来到厨房门前了，“小丽在烧锅啊，真能干…”
小妹嘀咕了一句什么，小萱呵呵笑了起来。
“嗯…小丽你说啥…”
“没啊，我没说啊！”
“好吧，可能真的老了，糊涂了…”六奶奶说，“哦，家里来客人了，这是哪家的闺女啊，长得真水灵！”
“奶奶，我不是客人，是小萱啊！”小萱凑在六奶奶耳边，大声说着，“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的，您不记得了吗！您还给我摘黄瓜吃，可好吃呢！”
“哦…哦，想起来了…你不是去外省了吗？又回来了…”
“恩，是啊，回来了，来看看你们。您的身体还像原来那么好啊！”
“…呵呵…闺女真会说话，不行了，耳躲不好使了！对了…夕夕他爸妈不在家，爷爷奶奶又不管他们，你在这里能吃到饭吗？要不，去我们家吃吧…”
“谁说爷爷奶奶不管我们，你不知道就不要说！”小妹忽然急切道。
“嗯…小丽你说什么…”
“我说…”我赶紧笑着拉了小妹一下，她气得转身走进厨房，抓起一大把干柴就往锅灶里塞。
“不用了，六奶奶，夕夕做了馒头，还烧了菜，我就在这吃了！”
“嗯…嗯…你说夕夕做了啥？”
“馒头！”
“就是馍！”我也赶紧凑过去翻译。
“哦，蒸馍啊，好啊…好啊…”
“嗯嗯，六奶奶不用担心了。没啥事，就赶紧回去吧，等会儿天更黑了！改天我再去看您！”小萱仍笑着大声说，好像对此很感兴趣。
“嗯…嗯…”六奶奶包着嘴说着，开始转身离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们呀，要是看到我那孙子就告诉我，刚才啊我去看了那墙上的丝瓜，又少了，肯定又是他干的，回去一定饶不了他！”
“哦…原来如此，好啊！一定不饶他！”我边大声说着，边偷笑。
“哈哈哈…”
送走了六奶奶，一米才垂头丧气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是偷你奶奶家的！”
“哪呢！偷自家的不叫偷！”一米小声地说，“再说了，谁让她那么缺（抠）呢！”
“好耶！”小妹忽然拍手大叫道，“一米总算说了句大实话！呵哈哈…呵哈哈…”
“哈哈…”我们又一阵大笑。
新蒸的馒头，特制的凉调豆皮，再加上清香的丝瓜汤，晚饭我们吃得很有味。
晚饭后，仍没有来电。小妹和小萱去收拾碗筷了，我和一米把吃饭的桌子收拾后，开始在烛光下翻看检查那些游戏卡。
小黑还在屋子里嗅来嗅去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偶尔还会蹭一下我的腿，我便抚摸一下它的脑袋；有时，它好像发现了什么，跑到院子里叫几声后又跑到我们身边；有时，听到别家的狗叫，它也跟着叫几声；当然发现什么老鼠啊，蟋蟀啊，“癞包子”什么的，它也会欢快地去追逐。
小妹和小萱收拾好后，就锁了厨房门，来到堂屋。
“小丽你要想睡，就和小萱一起早点睡吧，明天周一还要上课。”我看了看表说，“我和一米再等会儿，若不来电，就送他回家。”
“嗯，好。”小妹答应着就去找蜡烛。
“那个…我…”
小萱吞吞吐吐地说，“能不能送我回去？我妈她不让我在外面住…”
我们都看着她，她慢慢就低下了头。
“哦…”我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好吧。那一米你就等我回来后再回去，也好帮忙看着门，省得小丽一个人害怕。”一米听后点了点头。
我和小萱推开大门，就要走进黑暗的夜里。小妹说：“让小黑陪你去吧，回来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说着，就把拴小黑的绳子交到我手上。
“呵呵…好吧。”
走出门外大坏树的阴影，我牵着小黑，护送小萱回她外婆家。
夜，其实并不黑暗，月亮已经升起。
“时间真快，小黑已经长成大狗了。”出了村，走在大路上，小萱说，“呵呵，应该叫大黑了！”
“呵呵，是啊。只是叫习惯了，就这样叫了。”
“嗯，你们怎么只让它吃馒头皮啊？它好像看起来很饿。”
“这个啊…”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也只能笑着告诉了她，“因为它太能吃了，你若由着它的性子吃，说不定比我和小妹吃的加起来还要多。”
“呵呵，那么厉害啊！”小萱说着，摸了摸小黑的大头，“不过，这样下去它会饿坏的，叔婶临走时家里留的的面不够吗？”
“不是！呵呵…主要是我懒啊，蒸馍很麻烦…”
“哦。呵呵，看你们那么认真，那么开心，还以为你很乐意做呢。”
“呵呵…”
“你们的生活总是充满着乐趣…”小萱幽幽地说，声音不是平常的清脆，“一直都没有变，以前是，如今也是。”
“呵呵…哪有什么乐趣，都是瞎折腾！”
“就是瞎折腾才好玩啊，我的生活就不一样，总是一成不变，就像一滩死水一样。”
“怎么会呢。至少你可以和你妈生活在一块，再说了，你不是说你可以学很多东西吗？画画，钢琴，书法…”
“那都不是我想要的，都是她逼着学的，她根本就不懂我。”
“那你想要什么呢？”
“我…”
她迟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就是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就该珍惜已经拥有的。就比如你可以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村里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渴望像你这样爸妈可以陪在身边，可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
白桦树在泥泞的道路两旁站着，东边的天空月亮已经升起，偶尔风起，“哗啦啦”吹动白桦树叶，露出深蓝的夜空上的一两颗星星。
小黑在前面探路，我和小萱并排在后面，背后的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道路两旁的草丛里虫子正唱着歌；白桦树叶上滑落的不知是露珠，还是白天的雨珠，连同微微的风，洒到了小萱T恤和裙子上，带来丝丝凉意，她不禁加快白色凉鞋的脚步。
我和小黑赶紧跟上，和她并排跑着，穿过白桦林，穿过了小河上的桥，穿过村边池塘的柳树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