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回到宿舍，孙爱国见所有衣物被罩单子都洗了，心里暖呼呼的，说道，咋都洗了，还不脏哩。
桑玉敏嗔怪道，嗯，不脏，干净的都有味道了！行了，走吧，我跟你打饭去！
午饭已经接近了尾声，孙爱国打了两个大菜四个馒头，想想玉敏忙了大上午，吃完饭需要休息，自己宿舍的被子都洗掉了，没处坐没处躺的，便带着她来到了吕明的办公室。
作为副矿长的办公室，办公条件自然不错，房间是套间式的，一张大号的单人床，台灯，衣柜，电视什么的都有，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职工食堂的菜，都是大锅里熬出来的，加上打饭晚了，汤汤水水的，孙爱国有些歉意，桑玉敏倒是吃得很香。
你咋有空回西土？请假了？爱国问。
玉敏告诉爱国，这次回来，是红城市教育系统发起的一次支教活动，自己是主动报名来的。
爱国说道，这个好，咱们西土的教育水平太差了。
玉敏点点头道，是，虽然天天说要重视教育，要下力气改善偏远山区的教学条件，提高教职员工的待遇，可还是嘴上说得多，落实得少，别说城里的，就是从农村考出来的教师，也没几个愿意回来的。
爱国看了看玉敏，说道，其实也能理解，对了，你们这个活动，是多长时间？
玉敏微笑着看着他，一个学期，要是愿意，调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孙爱国被馒头噎了，瞪着眼看着玉敏，玉敏急忙把水杯递给他，他喝了一大口水，说道，别，千万别，西土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红城那么好的条件，可不能胡闹！真来了肯定后悔，再回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玉敏咯咯地笑了，道，你也知道红城好？那你当初咋还偏要回来？镇里再不济，也比你这黑石山上好吧？
门突然被推开了，刘彩凤走了进来，看见孙爱国和桑玉敏，一愣，说道，小孙？你……在啊，我来给吕副矿长送份文件。
孙爱国站起身，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在吕明的办公室里，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刘彩凤毕竟在行政办工作，见多识广，咯咯一笑，打量着桑玉敏，夸赞道，哎呀，好漂亮的姑娘！你好啊，欢迎你来黑石山！
桑玉敏望着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知道该怎样打招呼，她看着孙爱国，等着他介绍，但此时的孙爱国却忽地想起了昨晚和刘彩凤相撞的一幕，脸唰地一下红了。
刘彩凤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子上，继续说道，上午就听说，小孙的女朋友来了，小孙，给我们介绍一下呀！
孙爱国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对桑玉敏说道，喔，这是行政办的刘姐。
桑玉敏浅浅地笑了笑，说了声刘姐好，又报了自己的姓名，至于自己的工作和爱国的关系，她不知道该怎样讲。
刘彩凤看看桌子上的饭菜，说道，怎么吃窗口的饭菜？怎么不去找我开客饭？唉，你看你小孙，真是的。
孙爱国道，那哪行，又不是公事。
刘彩凤笑道，啥公呀私呀的，客饭就是要给客人吃的！说着，她看向桑玉敏，妹妹，中午就凑合一口，晚上刘姐给你安排客饭，嗯，我那边还有事，你俩聊。
孙爱国道，真的不用了，她下午就坐班车回去。
还没等刘彩凤开口，桑玉敏便插话道，我可没说要回去，我明天才走，还有事没和你说哩 ！
刘彩凤听了咯咯笑道，看你，人家刚来，你就撵？对，还有，小孙，你宿舍是单人床吧？这样，一会我给你们再开一间接待房，就这么定了啊！
不等孙爱国说话，刘彩凤转身出去了。
……
矿山的夜晚，人少了许多，吃完了晚饭，桑玉敏将提包打开，把给孙爱国买的一些生活用品拿了出来，有背心秋裤还有袜子什么的，让孙爱国惊奇地是，居然还有瓶青梅酒。
玉敏说道，这山里凉，晚上少喝一点酒，活血御寒。
一丝暖流从孙爱国的心底扩散开来，眼前的桑玉敏，身材凹凸有致，梳着一根简单的马尾，不施粉黛的脸蛋，笑起来甜甜蜜蜜，清纯无比……一时间，他竟然看痴了。
桑玉敏抬头看见孙爱国呆呆地看着她，脸一下红了，低声说道，看啥唻！陪我出去走走吧，行不？
夜空干净的无法形容，所有的星星都是亮的。
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吧？
那是沟边，风硬着哩!
没事，就坐一会。
……
爱国哥。
嗯？
问你个事。
啥事？
你……算了，不问了。
……
玉敏。
嗯？
你……你……最近见你哥没？他咋样？
见了一次，说自己忙得很，说是厂子里丢了值钱的东西。
嗯，前些天我们也开会传达了公司的通告，说他们厂里丢了十几万的设备。
十几万呀？玉敏睁大了眼睛，这些贼的胆子真大。
爱国叹了口气，我们这里也一样，偷得太严重了。
玉敏侧过头，你们这里，都是大石头，能偷啥？
爱国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不在工矿企业，不懂。一个厂子就像人的五脏六腑，吃喝拉撒用的东西全都有，普通工人，偷个扫把铁锹，有头有脸的，连大米白面都能往家拉。这都是小的，说起来，最严重的，围着矿山私开矿口，开了就用炸药炸，把矿脉都弄乱了。
玉敏道，这事你可别管，人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咱可惹不起他们！
爱国苦笑道，我又没傻，我倒是想管，没那权力！
玉敏看着爱国，说道，我咋觉得，这世道突然就变了呢？你说，是年轻人变得快还是老人们变得快？按说咱们这个年龄，接受新事物快，可我发现小老师都不敢干的，那些老人们却不怕！前阵子，市教育局的苏局长被撤了职，老师们都说，这个局长依凭着手里的权力，祸害了好几个刚参加工作的女教师。
唉，爱国叹了口气，我也有同感，天天说干部年轻化，实际上手里握着权力的，还是那些老人，这些人，讲起清正廉明来头头是道，做起事却肆意妄为。
玉敏也叹了口气，咱不说这些了，对了，你还记得西土猪八戒堵水的传说不？
爱国笑了笑，记得哩！小时候，一到晚上，我和你哥就到村中大石头那，听桑七爷讲故事。
玉敏点点头，嗯，你们围着桑七爷，我们女的过不去，就在外圈听。听了那个故事以后，好长时间，我可害怕了，怕人们把黑石山凿开发了大水。我现在才明白，原来猪八戒堵得不是水，是人的欲望，这东西一旦放开了，比洪水还凶猛。
孙爱国丝毫没有想到，这个土的掉渣的传说竟可以这样诠释，他侧过脸看着桑玉敏，呆住了。
夜空下的桑玉敏，好美。
玉敏低下头，夜风撩动着她的发帘，她低声问，爱国，你，你想没想过自己的事？
爱国笑了笑，你是说，个人的？
玉敏点点头。
沉默了片刻，孙爱国缓缓地说道，虽然我每天在不停的工作，但从心里说，这里和我当初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在一线受累的工人们，拼死拼活一个月，才开两三百块。可是机关里有些科室的人，天天喝茶看报打牌，却也拿着一样的工资。食堂里排队买饭的，全是工人，打到的饭菜都是凉的，为啥？因为十一点半开饭十点就做好了放在那，腾出时间来，给后院招待间的领导们炒菜做饭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多人，这个科长，那个处长的……我从心里看不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也永远不会做那样的人，我总感觉这里肯定不是我的归宿，所以，我不知道下一步是啥样子，也不敢考虑个人的事。
桑玉敏静静地听完，她一方面被孙爱国的正义感而感动着，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失望。她多想就在此时，能轻轻地靠在爱国的肩膀上，听他说出自己心中期待已久的那三个字。
孙爱国见桑玉敏没有说话，侧着脸看了看她，问，你冷不？
玉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
月光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