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亦清自叙说身世 百业寺前祈安平

话说虽然正值午后，大好晴空，可这天乾城像是剧场的话剧表演谢幕后拉下了帷幕，更像是阴天的午夜，黑的透底。不时，风刮得更甚，携带着大雨终于登上了舞台。

大雨有如冰雹大小。砸在地上、屋顶上“啪啪”作响。有人家的牛棚上的稻草棚顶被砸坏，睡在牛棚中的老牛和母鸡都受了惊吓，从棚中跑了出来。农户披着蓑衣追了出来，大滴的雨点砸在蓑衣上“哗哗”作响。刚下了一刻钟的雨，水已经漫到脚踝处。农家四处赶着鸡和那头赖以生存的老牛，让它们先在堂屋里呆着。农户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依旧黑的透底，像是墨池扣在脑袋上。无意识的抬头看一看天空，一道黑龙影子划过，消散不见。农家猛然一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乖乖，这是黑龙呀！”，农家不禁吸了口倒气，手脚并用跑回了屋里。

百仙楼里，四姐姐纸鸢掩着手帕，靠在走廊的梁柱上，虚喊道：“亦清，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许亦清看着白净动人，落落大方的纸鸢欣喜的应道：“这就来，四姐姐有什么吩咐？”四姐姐不同于其他姐妹，她是杏花台上的当红歌舞伎之一。如今她身居百仙楼只是百仙楼老板与她商定，并无接客陪酒的责任。之间约定，双方得益。一来让百仙楼更加的有仙气，二来纸鸢姐也有个归宿。四姐姐为人和善相亲，因此也是人缘极好。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我看天黑的着实厉害。”，纸鸢斜歪着头透过木窗看向窗外。

“是的，天已经全黑了，而且现在雨下的也很大，不过一柱香的功夫，路上的积水就达到一尺有余了。”亦清回复完四姐姐的话，又问道：“四姐姐今天也是难得清闲，如此大雨不用演出了呀。”

纸鸢看着许亦清，俊秀的面庞，八尺有余的身高，结实的身体。有些替他感到惋惜，如此也算大有可为的人才，怎么就进了这烟柳之地。便眨着大眼睛，反问亦清是如何进了这百仙楼，又成了这里的下人。亦清见当下无事，姐姐愿意听他过往，他当然愿意说出来，谁叫姐姐长得如此漂亮，颜值即正义嘛，崇拜正义当然没错。亦清理了理思绪说道：“四姐姐如此问道，我就不妨说给姐姐听。”亦清度了几步，缓缓说道：“我本是天乾城南农户人家。只怪母亲大人在我三岁之时便离我而去。父亲养我到六岁，家中实在清贫，他看我能自己过活，便去城北大户人家打长工。父亲虽然穷困半生，但是志气却从来没有穷尽。他怕我以后也是奴才命便没有带我前去。家乡城南人和善，看我一人在家中着实可怜，愿意让我在他们家中吃上一两顿饭，他们也愿意教我些技艺。就这样我过活到了十七岁。半年前父亲生病，父亲所在那户人家便不想管，只给了些钱就打发回来。那些钱哪里够医药费，我听闻百仙楼待遇好，没多想就进来了。”

纸鸢听完不禁叹了口气，同情的问道：“那你父亲如今怎样？”

“走了，回来没多时，病太重没及时医治就走了。”亦清低着头，两只手不禁在一起搅了起来。

纸鸢又叹了口气：“没想到勾起你的伤心事，如此崎岖的成长道路真的是苦了你了。”

亦清忙摆手说道：“亦清早已习惯，姐姐无须自责。福祸相倚，我倒是在吃百家饭期间也跟着学了不少本事。”

纸鸢还想问些什么。她总是自带着母性光辉，像是头顶上空总有柳枝编成的头饰，手中捧着“净瓶”，向着世间人撒着净水。

就在这时下人小五匆忙上来报道，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身上雨水滴落不停，气喘吁吁的说：“大雨下得不停，运河水已经漫过岸边，城西堤坝已经有坍塌的趋势。堤坝一旦坍塌，整座城市将覆于水下。城主下令，准备随时撤离。”

纸鸢慌乱起来，额前的头发不禁落了下来，她又无意识的把头发捋到耳后。“我现在去和妈妈说。”，纸鸢忙着从梁柱上直起身子，离去。

一旁的亦清，看着慌乱中的纸鸢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经看的呆了。盯着她齐腰的青丝，仙女的裙摆，莲花般的脚步。不禁又出神半刻。

天乾城本是一片平原，四周无山亦无方寸丘陵。如今大雨已经足足下了三个时辰。城中的积水已经漫过小腿。运河水流一再外流，水位高速上升。

天乾城外不到五里地，有一寺庙名叫百业寺。该寺庙有两百多年的建寺历史。相传南方一僧人云游至此，见天乾城虽然繁华至极，但各行各业的人民并不愉快，烦恼与事业等高。于是在城外集资建寺名曰：“百业寺”，即各行各业若有烦恼都可以来此祈福化解。一时间香火旺盛，城中百姓像是找到了精神寄托。直至今天，逢年过节烧香拜佛者络绎不绝。

傍晚时分，百业寺的上空乌云似乎比他处更厚一些。雷声轰鸣，闪电交加而下，甚至有一间僧房屋顶被闪电毁坏。

早早关闭的僧门，大殿内的幽黄摇曳的烛光显得佛主有些阴森可怖。主持、方丈带着一干僧人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做着晚课。寺内已经被水淹了一半，僧人们在水中做课，尤为难以忍耐。

百业寺的上空黑黝黝的，有时黑中还泛着一缕光芒。一位小和尚开了一个小差，向寺门外看了看，这一看还了得，一屁股坐在了水中。

“龙，龙，天上有条黑龙。”，小僧人一只手指着天空，一只手撑着满是积水的地面。早已无心做晚课的僧人，听闻此言一阵躁乱，不禁都向窗外看去。几位方丈和主持走到寺门旁果然见一条黑龙盘旋在天空之中，隐隐约约，黑光可见。一时间方丈，住持也都没了办法。虽然伴佛半生，但也没有见过正真的神灵。黑龙低吟，像是和尚在吟唱，更像大地发出了呻吟。僧人们感到一阵恶心，想捂住耳朵，却挡不住外部声波的穿透。

黑龙从天而降，像是一根暗黑的金箍棒垂直而下。高速的下落，让黝黑的鳞片紧贴在身上。 两只龙角傲然向天，龙须虽然细弱，但在空中飘然不乱。龙吟声让地面积水涟漪四散，从寺庙广场中央积水形成漩涡，漩涡逐渐扩大，露出中间的大片空地。黑龙遁地，龙角触地时只见地上并没半点土尘上溅，好像是地底下有另一个空间，直接把黑龙收了进去。寺庙地坪平稳上升，等百余丈的黑龙化入地面之后，寺庙为中心的方圆三里升高五丈有余。寺庙依旧完整如初，实乃奇迹。百业寺就这样成了一个岛上寺庙。

寺中和尚震惊异常，看着突然升高的地面，不知是惊还是喜。惊得是黑龙突然落地话无，冲击了佛主圣地。喜的是天乾城方圆二十里无山，没有高地可以躲过此洪水，但现在黑龙落地带起五丈有余的地势之高。救了整个寺庙于洪水之中甚至乎救了整个天乾城的百姓。方丈连夜组织精壮的僧人向天乾城主禀报此事，安排城中百姓来此避难。

天乾城内，积水已经等腰。大人举着小孩，妇女牵着老人正在向城外逃去。大雨还在下着不停，时而闪电映着前方水中飘着鸡犬的浮尸和横跨在水中倒下的树木。

人们用尽所有力气去赶路，因为大家都知道城西堤坝一旦坍塌大家都要葬身在水中。有言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患难之时无兄弟。争相逃命的场面只有家人相伴，没有兄弟之宜。

许亦清正和一班百仙楼的下人在前面带路。老鸨和她的女儿们手拉着手慢慢向前走，这些姐姐大都没了家人，即使有家人也早已脱了关系，关键之时只有一干青楼姐妹相伴。但如此灾难姐妹们实在没有真实见过，被吓哭的，慌乱无神的比比皆是。正当这哭声四起之时，老鸨想给女儿们安安心，突然大声说：“女儿们，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九大头牌都在，走到那边都会是一个新的百仙楼。”百仙楼“九大头牌”是老鸨最值得炫耀的事，九位当红歌舞伎是老鸨的门面，当然也是她的摇钱树。老鸨曾向人炫耀说：我的女儿比玉皇大帝尚且多两个呢。美貌技艺更是天上才有，地上难赏。九位姐妹和百仙楼其他姐妹听见妈妈之言甚是有理，有她们在贵公子还少的了？再建十座百仙楼又何妨！顿时都定了心计。

时间像是撒在水中的金钱，百姓们争相追赶。

一个时辰后，城中百姓十之八九都登上了百业寺。还有的正在往高地上爬。一城接近五千人挤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岛上，方圆三里的岛，围的水泄不通。

许亦清和一班下人找来稻草，为姐姐们搭了一个亭子暂避风雨。其他人家也纷纷效仿，奈何稻草树木有限，只能作罢。寺中一半僧房已经被官府暂用，另一半腾给病弱的老人使用。僧人和士兵都在安抚百姓，灾难之中不要再生祸乱。

最后没有还在寺庙下方的只有万华客栈一行人。因为万华客栈离此地最远，并且客栈之中杂物甚多收拾半刻便来迟了。下方积水已成洪流，大概是城西的堤坝已经坍塌，下方水位急速上升。万华客栈主人和下人们拼了命往上爬，只是五丈之余的高地又岂是容易攀爬。上面百姓也伸手援救，纷纷抛下绳索把底下的人们拽了上来。

当万华客栈万长秋老板和下人上岸后歇口气时，突然发现自己七岁的儿子万鸿并不在身旁。四处焦急寻找不见，只见下人指向水中露出的半个脑袋，大喊道：“少爷在下面，老爷，少爷在下面呢。”

岸下水流湍急，无人敢下。万鸿少爷被水卷的越来越远，是否有人敢于下水营救，万鸿是死是活，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