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临淄

待得第二天清晨，北风还未过去，我便随同先生出了村子，留着天华在家照看。

出了村落大约两里路，脚便有些不适。尽管春天将至，但寒风夹着湿气使我前行非常不是。

正当我想要向先生请求就地休息之时，先生声音自前方传来:“云中，前日让你想的事想清楚了吗？”

略微迟疑，便带着许些颤音道:“先生可是说善恶之事？”

“然。”先生放缓脚步，从包袱里拿出一件袍子为我披上，“让你准备的，你终究是难为自己了。”敲了敲我的头，略带严厉的语气在我听来更像父亲的爱。

搓了搓自己的脸，稍微热热身体，笑笑说:“先生所言之善恶是对于乱世之论，世上本来就没有善恶之分，只是世间道德的倾向问题。云中愚钝，自幼受先生儒学教导，心中所怀也仅是善待身边人。论学识，比不得先生分毫；论胸襟，更不及墨家子弟半分。在云中看来，这便是恶。望先生原谅，云中实在不懂世间的大善恶。”

“你说的没错，世间善恶终究不过是世间道德的倾向，但善恶你不可不分。在这乱世，我们便是恶，我们的善在某些人看来便是恶。”先生没有回头，但语气中透着深深的落寞，“儒道，虽是经世大道，但也是世间最恶的大道啊！”

心中一凛，我心中便已有明确答案，或许是我经历的不够多，心境的沉浮还未受到世间冲击，但先生的话，让我在王都之行的路上看到了黑暗。

“先生莫要如此，儒道是善是恶日后自然知晓。前面有一个不远处便是河了（战国河指黄河），河边上人家不少，我们便到那里歇息如何？”

我走到先生后面，拉着先生的衣襟，指着前面大约三里处升起的炊烟。

先生倒也干脆，把他手里的行李全放我身上，“云中，这么有干劲，那便去吧。”先生回头一笑，算得上儒雅，即使穿着朴素也挡不住先生那书生气。

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先生真要如此吗？”

先生没有理我，径直往炊烟人家处走去。我无奈，只能跟上。

出村约四里路，离河不远了。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天上下起瓢泼大雨，直接把先生和我打湿。无奈下只得找个小山洞躲躲雨。

先生把湿的袍子脱下来，看着天空道，“这还不到春分，降大雨的时分怎会提前七日有余？”

升起火，把先生和我的袍子用树枝挂在旁边，“先生，这天气有变吗？”

先生略微思索，看着外面的大雨道，“我非农家之人，对天气节气无深入了解，但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往年这等大雨待到春分，播种前几日，方会出现，但现在冬天未过，春天未来，这雨便下了。恐今年收成有变。”

接下一些雨水，有些口渴的我将之捧到嘴边饮下，冬天彻骨的寒意顺着雨水流入我的身体，使我浑身一颤。

“呵呵呵，让你乱喝，雪刚融化，此时的河水和雨水是最冰凉的，你胆也不小了，不怕生出病来。”先生直接赏我一个板栗，让我进洞中取暖。

这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按我们出发的时间算起，如今已是接近午时了。外面亮堂堂的，把雨的丝线照的微亮，好似连接天地的丝线，一泻而下。雨水打在洞外石头上，好生清脆，虽不及编钟清脆整齐，倒也算得上是美音。滴答滴答的声音回荡在这安静的山洞，似催人入眠，又似勾人美姬，让人渐渐放松身体，半日的疲惫已然渐渐消失。

约一刻钟后，雨终于停了。先生从养神中醒来，将烘干的袍子披在身上。“云中，我们要赶路了，不然无法在春祭之时赶到临淄。”

“好的，先生，这就走。”穿起衣袍，将萦绕在耳边的雨水声拜托，便跟上先生的步伐，朝着临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