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逃亡
火焰。
漫天火光，火舌之张狂似要把天也燃尽，天庭的半边被染上血一样的红色。
一个女人站在火光中，脸上的表情是绝望和解脱，一双眼睛木然而空洞地看着火焰啃咬身体。周围的木柱断裂燃烧，遍地不知道是谁的血，一直在淌，汇成细细的的河流，流到她脚边。
她置身事外，火光在面前，在她睁大的眼睛里燃烧。有人叫她跑，有人叫她站住，她听见有人哭喊，有人在笑得癫狂，有人要她死，也有人想她活着。
火里的女人被湮灭，夹杂着血腥气味的风卷来火星子，火热的弹到她脸上，她张开嘴呼喊不出来，徒然跪倒下去伸出手挽留。
夙问抓住了什么，如溺水者得浮木一样紧紧抱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还真是热情呐。”怀里的人带着笑意不无吃惊地说。
夙问推开那人，下意识向后退去。动作太急以至于左肋边撕裂一样地疼痛，疼得她嘶嘶咧嘴，才慢慢看清了东西。有白衣服的人靠近，而身上盖着的白裘滑下去，她意识到自己是裸着，于是一脚踢了出去。
这一脚脚力不小，把那人踢倒了滚下榻去。左肋渗出的血也染红了白色的狐皮裘。她裹紧了皮裘，谨慎地看向捂着肚子支撑着站起来的那人。
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清冷气质的人。正是月前要办喜宴的玉若卿。
他换成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唔，本能反应，你没事吧？”
“有事，”他说着叹气坐近她“你的伤口一定要再包扎一遍了。”他动作自然地掀开了她盖着的白裘，看了一眼然后顿住。
“怎么了？很严重么？”夙问看他不动，很好奇地低头忍着疼摸了摸伤口，然后看看掌心“出血了，咦，你怎么脸红？”
玉若卿干咳了一下，“没什么，我刚才给你包扎的时候，你还是一条龙。你变回去吧，好了再变回来。”
“你要快一点，”她合掌念了一个诀，白光中幻化成盘卧的白龙，白色的鳞甲泛着虚无的光，绿色的龙血还淌着。“龙身会虚耗灵气，我会死的。”
玉若卿点头，“你恢复的速度惊人的快，可为什么只有这一处很慢？”
“那里靠近死穴。”夙问看着他垂下头处理伤口，竟然轻易就说出来死穴的位置。
“你就不怕他日我要害你。”
“那你何必救我？”夙问一顿“况且，我自信就算他人明白我死穴在何处也必然伤不了我。”
他抿了抿唇，笑着沉默下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笑。”
“刚才你做噩梦了？”
夙问摇了摇龙尾，答“啊，也不算，梦到从前的事而已，的确不是个好梦。”
“好了，变回来。”他最后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鳞甲，那的确是漂亮得像是白玉雕琢成的。
她于是化成人形裹上皮裘。玉若卿端来一碗汤递她“你记得你说过我们不会再见。如今再见，我可是还救了你。”
夙问接过，对他一笑“大恩不言谢，我自然会还。”
“嗯，也是呢，我救了个全天朝都在查的人。”
经此一事，洛河神重伤却还领了罚去，帝君震怒难平，殃及一干失职仙人。还十分郑重地将捉拿白龙一事交给玄王去办。玄王年迈，这个任务主要还是落到墨珩和墨允承头上。
夙问一挑眉，暗自好笑洛河神竟然打错了去打小报告的算盘，活该受了罚。可惜她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他痛哭流涕求饶也就放过，谁知道这个小人当人一套背人一套，投错了胎，生的是老实的水牛，却是小人嘴脸，得寸进尺没给她留活路。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夙问垂下长睫，黑白分明的眼睛敛去神色，不答。玉若卿也只好作罢，细细说起墨珩一等奉旨捉拿她的消息。夙问听着也没有什么反应，她也是无所谓会有谁是敌人。然后玉若卿扶她躺下，就退到洞口守着。
如此两人无话过了一夜。
次日天明。
青晗来过一趟交代什么，在夙问快醒的时候，他也就被玉若卿遣去办什么事。玉若卿盯着自己收在白布上、泛着幽绿光的龙血，听见洞里有声音，便面无表情地将之扔进风里摔落悬崖。
夙问扶着岩壁起身，一个不稳险些跌倒，幸而是玉若卿接住。夙问笑了笑“看来爪子也受伤了。”
玉若卿扶她坐下，忧虑道“有人追来了，龙血的灵气很强，连雪也盖不住。”
“原来我是在尧央呐”夙问顿了顿“你不愿麻烦的话，将我留在此处就好，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玉若卿勾了勾唇角，“你若是死在这里，那岂不是没人报答我的恩情了？”
夙问无话可答，也就笑了笑任由他背起自己。走进风雪，一路靠步行向山下去。
“我记得，山下也是极寒之地，虽有人烟也是极少。我们兴许可以借人的浊气隐藏气息。”玉若卿的声音缓缓地，透过瘦削的背传来的同时还有有力的心跳，她似乎是越听越累，淡淡“嗯”了一声就合上了眼帘。恍惚之中的山风寒冷刺骨，而他的身体温暖，夙问动了动身子蹭他，她环着他的手紧了又紧。少女玲珑的曲线隔着毛裘贴着他，他侧过脸来说，“我胸膛处有一颗火菩提，你伸手触到就不会冷了。”
雪下大了，夙问唔唔呀呀地伸手去摸，柔滑的手臂皮肤一直磨蹭他的脸，手掌探入他怀里一阵乱摸，摸得他莫名体内窜起暗流，他呼吸一滞，“你故意的吧？！”
她没应，冰凉冰凉的手指终于触到一块火热的什么，于是也不在乱动。
一个挑着柴担的老樵夫走过来，见了两人。看见玉若卿面无表情的脸泛着红潮，凌厉的目光刺过来，吓得他腿一软，看怔住。
夙问从他身后的皮裘里探出头来，“老人家别怕，我俩是外乡来的，在这山上迷了路，可否请您引我二人入村庄去讨口热食？”
老樵夫哦了几声，讷讷地答，“夫人，这里离村子还远，不嫌弃的话，我家就在附近。”
“那就叨绕了。”
那老汉”哎”了一声答应着，拾起柴木又向前走带路去。
等进了一处木屋，老樵夫推开门就乐呵呵地喊“老伴我回来了，快温酒，说给你你也不一定信——我带回来两个神仙！”
一个看着年轻才二八年华的人走出了，笑吟吟地答应了一声。见了二人也是目瞪口呆地急忙请二人进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