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屠戮，追云出鞘

夙问正想着。黑虬又撒娇一样拉了拉她的袖口。她于是扶额，“可我不去找什么白龙，我要去玄境。”

“为什么？”黑虬没等她答，转念一想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忙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我也要上那玄境，来时我俩不是才听说，那玄境墨家被勒令找那白龙么？正好我也去探探消息……”

夙问打趣他，笑说，“这一去，跟着我可没有好路子走。你这黑虬都可能被腾一层皮。”

黑虬拂袖，“反正你都把我看了，你自然会对我负责的！那台上唱戏的妖怪都告诉我了，要是女人看了男的的身子，就要嫁给他！”

夙问耸耸肩，“你又不是第一个……”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住嘴。

“什么？！”

夙问于是白了一眼，“你的内丹在别人手上，莫非人家一个不小心捏碎了，你魂飞魄散了也要怪我？嗯？”

“这不是就要去找那白龙么……”

夙问看木云野怎什么动容，怕他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他也不问，夙问于是干脆不管黑虬，拉过木云野就往楼下走去，“木头，我之前没有与你说。这闹无妄海、取无妄海王内丹的，不是我。”

木云野没有太大的吃惊的表情，顿了顿才答“奴知道。”

“你知道？”

“奴追来之时路过无妄海滩头，那里的草木枯焦却也没有死绝。”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正厅的楼梯边，后头看了看，那莽撞的黑虬，一路跑过来。夙问不看他，拍了拍木云野的肩膀，“我竟然忘了，你可以同草木对话。”

木云野点头，自然地从夙问手里抽回手。这时候黑虬追过来，他也就微微低下头默然地退到两人身后去。

夙问看了他一眼，于是站定了向栖欢楼众抱拳，“这几日谢过款待，他日再见，君夙问必定不忘厚恩。”她拉过黑虬，一齐做了一揖。虽是礼制如此，在场作乐的人也没有一个停下来手中的事来看他们一眼。夙问也不等他们作答，就施施然转身。白色的流裙扬起好看的弧度，潇洒绝尘，而她亦然从容洒脱。

转身离去时，恍惚看见木楼梯转角的地方，有一抹红衣。她笑了笑，并不确定，也不回头去再多看一眼。反而是笑着高叹一句，“这些日子以来，似乎是到处欠人情呐……”

走出栖欢以后二三里，夙问一行再回头看时。哪里还有什么繁华的人城，身侧环绕的不过是深山老林，曲径幽独。“栖欢楼，栖欢楼，栖欢在三界之外，无常之中。”夙问笑了笑，又向前走去。木云野在后面先停了步子，紧了紧眉头。小心打量四周。

夙问于是也停下，用询问的目光看他。木云野许久才回了话，“主。暂且去不了玄境了。”说着他走到夙问身边，将她护在身后。黑虬也朗笑，“小木头挺明锐的嘛！我也不差，女人，你就看我的本事吧！”

夙问一顿，也觉察了不弱的污浊之气气在以很快的速度靠过来，似乎是栖欢楼的气息，但楼里的人不可能对他们一行不利。夙问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身上带着的那兰国璧的灵气太强，引来了妖鬼之类。从前同木云野才一起出忘归谷时，也曾这样。只是因为招摇山忘归谷是风晚来住着，所以引来的周遭妖类不多。但那时凭木云野和夙问也是勉强对付，眼下的情况不容乐观。加之离开了栖欢的范围，平素倍受栖欢压迫的周遭领土的主子，自然嗅得见夙问一等身上带着仇人家的味道，只怕是来人的数量不少。

夙问正想着，突然从阴暗的地方，扑出一只高过人的大狼，猩红着眼睛在夜里就像是高挂的灯笼招牌。夙问不无吃惊地一退，木云野双指在眉额一动，背过身念诀唤出了追云剑。

夙问着许多年来并未见过追云剑出鞘，风晚来从前不讲理地从剑圣炉那里不讲理地抢过来。宝贝着都不舍得用，后来转赠了木云野，也是因为求着夙问要追平输的棋局。夙问于是为木云野赢过来。自他入谷后在后山竹林苦练，木云野总是避着她修炼，夙问于是从没有机会见他用过追云。这绝世的剑，没见过它出鞘。

须臾，更多的周身漆黑双目猩红的妖类更似兽类的生物从各处涌来，来势颇有攻击性地直奔向三人。

剑光一寒，凛冽的剑气如寒月冰霜。而木云野一跃，踏冰执剑。有风自地面起，在他的身周吹拂，如同一双无形之翅，推动着他满是伤痕的身体，如流雪骤退。

夙问目光不移开追云，一连抵挡攻击退了几步，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见木云野从容地用剑御敌，剑光寒气映衬雪白的月光，剑步灵秀琳琅，衬他眉目飞扬。夙问觉得这时木云野的表情才有了生动的感觉，一心只在御敌的木云野驾驭得了这把剑，不知道为什么，夙问就是觉得木云野配得上做这绝世追云的主人，当初她算得上太年轻时的决断，竟然没有错。

黑虬在一边怨念地看了夙问一眼，见她目光全在一把剑上，于是觉得自己的风头是被抢了。他一跺脚，自脚下狰狞震裂开土地，摇动了山林。仰头长啸一声，唤来飓风席卷而来。

“小木头，这里交给你了，我带你主人先走一步！”说着飓风卷近，他一跃之间消失不见。木云野分神看了夙问一眼，黑虬出现在她身后出其不意地打横抱起她。顺势一旋黑色的气流，她身边靠近的妖类都湮灭无形。他得意地看向木云野一笑，露出半边的蛇牙。没想到，只见剑光一寒，追云剑气势如虹直逼他而来。

黑虬连忙放开了手退后，这一退，他周身的戾气尽散向各处，所去之处皆是草木枯亡生灵俱灭。夙问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转眼就见木云野很快地踏风而来。

“小木头，你！”黑虬有了怒意，他不会看错，刚才有一瞬，木云野看他的神情就像是自己夺走他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眉眼间都是慢慢的杀意。

夙问回过神后，就去隔在两人中间，诧异地看着木云野说，“木头，我没事。”黑虬哼哼了一声，“女人，刚才他对我动了杀机！”

木云野微微皱眉，认错一般低下头去。夙问装作未见地笑，“若是我知你要丢我一个人于此，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哪。”

黑虬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么？小木头那么厉害的样子，他会好好断后的，不是嘛不是嘛？”

木云野始终是不说话，又提着剑迎敌去。追云划过长空破风而来，夹杂寒霜呼啸而过，嗜血狠厉更胜方才。夙问也不多说什么，淡淡看他脸上也沾染了他人的血迹，将可能扑向她过来的野兽妖类斩杀。

黑虬似乎是懂得了什么，也上前去帮忙。只手唤风来，风能撕裂揉捏所有。这座不知名的山俨然成了屠戮场。这些不通人性的妖类还毫无谋略地不断涌来，却好像再受暗中的什么人的指使一般。

夙问低眉又想了想，脚下生风点地而起去，借着横生的树枝节跃上较高的、可以纵览山林的地方。她四下看了看，果然湿冷的空气里有异常几乎不可闻得笛音幽幽，在地面木云野他们打斗的声音只怕是会完全掩盖了这笛音。若不是站在高处，加之感官敏锐，夙问也不可能听见。

夙问皱了眉，看来只怕是有心人要将他们一行困于此处。夙问于是跃下枝头，向木云野和黑虬低低唤了一声，“此处不宜久留，冒险破林先向南去吧。”

木云野一点头，剑势回还如流，掩护黑虬先退后。黑虬意会地看看形势，退回夙问身边让她伸手搭在他肩膀，乘凛冽风势就落落向着南边去。

“有人要拖住我等不往玄境去，”夙问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才跟上来的木云野，“那我们偏偏就是要去玄境。”

“那，你去玄境到底为了什么啊？”

“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她目光清明，似有三分天机。木云野黑虬护着她一路向南去。南边是黑虬带夙问来时打破的天地的结界。结界是仙用以与凡人或者其他异类隔绝的无形隔膜，没有太大修为的人根本逾越不过。即便是有修为，仙人打破结界去往人界或是地界，都是极为困难的。上到天界去，夙问和木云野之类并无仙籍的灵体才可以御电弛风。

在地界或者人界的生灵，唯独像黑虬这样既有上千年修为而且是有独霸一方的之力的，才可以进入天界去。这也就是夙问为什么要带着他的，又一个原因吧。毕竟黑虬对夙问的来历还有误会，而且认识的时间极短，夙问还不太信任之。

如是想着。三人极快地到了临界的地方。远远望去，那处似乎是站着一个黛色衣衫的人。

“咱们还没找上人家，人家倒是先找上来了。”夙问远望着负手而立的那人，略微思量一番，于是转头对木云野说，“木头，你和这黑虬先去，一会儿我借机先去南溟。你随后来找我。”

木云野点头。夙问拍了拍黑虬的肩膀让他按她说的去做，旋即念诀化作了一缕红缨套在他身后背着的追云剑柄上。

黑虬还想阻止夙问，一回头就对上木云野没什么情绪的一双眼睛，他不无尴尬地干笑两声。想起刚刚木云野眼里的杀机，又不自觉地一耸肩回过头来又看向那人。那云端上负手而立，单手执玉骨扇、背承霞光祥瑞的人，恰恰是眉眼温和的玄境三殿下玄墨珩。

这下黑虬算是明白为什么方才夙问那么说了，的确是算不上熟人的人再见了哪。

“无妄海王，墨珩等待你多时了。”墨珩笑，落落的玉骨扇也疏地合拢来，看着两人走近礼貌地笑起来。

“玄境的三殿下？你等我作甚？本王和玄境一向没什么来往。”黑虬平生最讨厌一派官腔的仙人，尤其是刚刚还受了气，被他这一拦于是也没了好脸色。

“无妄海王一去，这南溟无妄海上没了主子，闹得不太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