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随机应变毛主任

毛主任心里面翻江倒海一般，满怀着对黄木仁的愤怒，他的愤怒是有原因的：他早就和黄木仁打了招呼，联手处置掉天津站站长李崇伟和北平站站长曾彻，因为不久之前，正是这两个王八蛋联合起来，用紧急联络密码向戴局长告他毛主任的黑状，让他几乎翻船，只能狼狈的依靠在戴笠面前痛哭流涕下跪表忠心，方才勉强过关；现在他毛主任和黄木仁联合起来，进行反攻，约定除掉这两个王八蛋。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敢黑他毛主任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了！！

这样做对双方其实都有好处：除掉这两个人，黄木仁就可以掌控华北地区的情报力量，树立自己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真正的做一个独霸一方的“强力诸侯”，建立事实上的独立王国；而毛主任呢，一方面当然是为了报仇雪恨，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树立自己在军统内部的更高威望，让军统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不要捋他毛主任的虎须，谁敢惹他，谁就会死的很惨。

虽然，他毛主任总是被人们称之为卧虎，几乎没有人见过毛主任大发雷霆是个什么样子，他永远都是那样的憨态可掬，简直不像是个特务了；可惜人们常常会忘了，卧虎，即便再怎么憨态可掬，也终究是吃人的老虎。

李崇伟的资格比较浅，是洪公祠出身，而且又只是黄埔武汉分校毕业的，算不得“正牌子黄埔”，而且他当年在复兴社总部的时候，还勾引过戴笠的女秘书，又和中统的人私下里眉来眼去，条条件件事情累积下来，戴笠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只是由于天津站的前任正副站长同时被捕，戴笠不得已才让天津站的行动队长李崇伟接任了站长职务，所以这个人比较好对付。

而这个曾彻资格老，关系多，是毛主任和黄木仁的主要攻击目标。

本来这个计划按部就班的执行着，天津站站长李崇伟也已经“伏诛”，他居然被黄木仁的手下当着众多部下的面，活活溺死在一座工厂的废水池里；哪知道，黄木仁这个心慈手软的家伙，临事而迷，居然杀一个，放一个，他杀了天津站站长，却留下北平站站长曾彻的性命，这岂不是最典型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吗？！

要知道这个曾彻，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黄埔五期毕业的老资格，还是个老复兴社，又上过庐山军官教导团，跟康泽的关系很不一般，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靠山，让他在军统之内趾高气扬，除了戴老板，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而这个曾彻之所以要勾结李崇伟告毛主任的黑状，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维持军统铁一般的纪律”，真正的目的就在于取而代之，坐上毛主任现在的位子。谁都知道，军统的“主任秘书”这个听上去不那么气派的职务，却意味着戴笠接班人的位置（因为这个职务，掌握着军统几乎所有的秘密，一旦戴笠出事，匆忙之间，委员长找不到更合适的接班人的），聪明绝顶的毛主任，又怎么可能容许此人活着？！

如果不能趁着此人和天津站站长蝇营狗苟，走私贩卖证据确凿的时候除掉他，将来等他恢复了元气，又怎么会不找自己和这个书呆子黄木仁报仇呢？！

这个黄木仁呀，优柔寡断，能做什么大事情！！

中国有句俗语，叫做“将军头上跑得马，宰相肚里能撑船”，此时的毛主任，虽然没有坐到大将军和宰相的位置上，但毕竟吃过见过，久历风云，起码的气度，却还是有的，所以即便他心里面愤怒焦急得像沸腾的油一般，脸上却依然保持着自信轻松的笑容，笑道：“局长，老黄这样考虑问题也有道理：虽然曾站长走私贩卖的证据确凿，的确应该明正典刑，但他毕竟曾经有功于党国，资格又很老，杀了他，确实让弟兄们有些寒心。还有，如果这一次我们同时干掉了天津和北平两个重要大站的站长，那么整个华北的情报机构，可能就会人人自危，一片大乱了。这对华北乃至整个情报战的大局，也是相当不利的……”

毛主任混了这么久，混的八面威风，绝对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号准了戴笠的脉：戴笠征求自己的意见，纯粹就是一个陷阱！！

试问一向生杀予夺大权独揽的戴笠，又怎么会把一个大站站长的死活问题，让自己来多嘴掺和呢？

生杀予夺，乾纲独断，这本来就是一个统治者最看重的权力，又怎么可能找别人“商量”？！

除非，戴笠是别有用心。

没错，戴笠就是别有用心，他在怀疑毛主任和黄木仁私下里秘密结盟，更是在怀疑，毛主任正在自己眼皮底下，一个一个的削除异己，强化自己的权威，可不要小瞧了“权威”这个词，在某一个组织之内，只要你拥有了足够的权威，关键时刻，碰到了机会，这东西立刻就会改名，变成另外一个词：权力。

这可是犯了戴笠心里面最大的忌讳的：曾站长和李站长是死是活，是他戴笠才说的算的，而不是你老毛，毛主任！！

生杀予夺的大权，岂能容他人插手！！

“老毛，我记得这个曾彻，多次发密电告你，甚至不惜动用宝贵的紧急联络密码，分外让人讨厌；如今他走私贩卖的证据确凿，正是你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你怎么又帮着他说话呢？！”戴笠看着毛主任，意味深长的问道。

说实话，毛主任刚才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戴笠的预料，阅人无数的戴笠，居然始终号不准自己身边这个“随从”“跟班”的脉，看来此人的功力，绝对不在郑副局长，还有“笑面虎”唐纵这些人之下的。

“局长，我可没有帮这个王八蛋说话，他故意诬陷我，早就该死了，我恨不能亲手毙了他！！”毛主任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是私仇归私仇，公事归公事，杀了他如果对华北情报大局造成不利的影响的话，那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真应该把你说的话录下来，让这个狼心狗肺的曾彻亲耳听一听。”戴笠叹息道：“老毛，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果然有做局长的气度！”

他居然起身，亲自给毛主任倒了一杯茶，笑道：“你不知道，我也很想杀了老曾这条康泽的走狗！！这个王八蛋，向外面传了不少我们军统的内幕，有的没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都传到了CC和政学系那边，甚至有些都传到了校长耳朵里，他早就该死了！！可惜现在北平还有一件大事需要他去做，我也只能暂且放下，看他的表现了。”

原来黄木仁之所以不杀这个曾彻，是因为还有任务要他去做，临阵易帅，兵家大忌，情报专家黄木仁，自然不肯做这样的傻事的，毛主任知道了这一点，对黄木仁的愤怒，稍稍缓解了一下，但他自己对于曾彻的追杀，绝不能手下留情，反而必须“添油加醋”了！！

“如果他表现不好呢？”毛主任要的就是戴笠的一句准话，他是下定决心要干掉曾彻的，绝不养虎遗患，给自己找不自在。

“表现不好？哼，那还有什么说的，直接就让黄木仁毙了他。”戴笠冷笑，此时他鼻子中呼出的冷气，好像都能化成利剑一般：“我要一个办不好事情的走私犯.‘窝里斗’有什么用？！”

“那他如果表现的好呢？！”毛主任步步相逼，曾彻这个人是他的心腹大患，他不得不再次露出自己锋利的牙齿了。

戴笠陡然一惊！

如今的毛主任，跟几个月前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痛哭流涕的那个“仆人”已经大不相同，现在他已经进了委员长的法眼，已经建立了自己在军统上上下下的威信，成了自己阵营当中坚固无比的一根“承重梁”，是绝对不能缺少的。

现在这根大梁，少有的向自己提出了一点点要求，自己怎么能够拒绝呢？！

为了保护一个“康泽的走狗”？！

戴笠不由冷笑，道：“表现的好，就该让他荣升，既然他是康泽的走狗，那就让他另谋高就，回到康泽身边去好了！！”

他嘴上说的是请曾彻另谋高就，可是他的双眼之中那诡异的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却让毛主任明白，戴笠是在让自己到时候动手，做掉曾彻！！

这里面的道理也很简单：戴笠真的能让一个熟悉军统内幕的心怀不满的老资格，到康泽那里乱嚷嚷吗？！

简单说吧，这是典型的“借刀杀人”之计，只不过戴笠和毛主任两个人，同时使用了这个计策而已。

如果曾彻行动失败，那么戴笠就是毛主任手中的那一把刀，“执行军法，明正典刑”，何等冠冕堂皇的理由，到时候别说是曾彻，即便是他的老相识和后台老板康泽，也说不出任何不是来；

如果曾彻行动成功了，戴笠自然不能“兔死狗烹”，只能给他立功授奖，然后无比礼貌的请他走人，去投奔他昔日的老板康泽，到那时候，毛主任就是戴笠手里的那一把刀，他身边有的是能人，做掉一个脱离了北平地盘，孤家寡人的曾彻，就如同杀一条狗一般！！

这就是政治，无比残忍的政治，互相利用，本来就是政治的本质。

毛主任心领神会之下，微笑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局长，黄木仁留下曾彻这个定时炸弹，显然是为了执行任务；那么他们两个，到底要执行什么样的重要任务？！”

做为戴笠身边的大管家和首席“参谋”，毛主任当然要问这个问题，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如果他不关心任务的内容，只关心如何对付曾彻，那么戴笠也会瞧不起他的，他刚刚树立的“公私分明”的“光辉形象”，也会大打折扣的。

“这个任务，也很简单，”戴笠冷笑，用一种特别嘲讽的语调慢慢说道：“根据绝密情报，日本天皇的一位特使先生已经到了北平，这么尊贵的客人，我们军统不能不派人出面‘隆重接待’，尽一尽地主之谊；为了实现‘中日睦邻友好，互相提携’，我戴笠，要请尊贵的天皇特使先生，永远的留在北平！！”

毛主任的脸色变了，一定是戴笠手中那九个神秘间谍中的一个，发来了紧急情报，否则如此重要的消息，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是不可能不知道的；看戴笠的态度，他似乎对到北平的天皇特使的身份和行踪了如指掌，甚至连总部的支援人员都不用派（为了便于行动，军统总部总是直接掌握着四到六个十分精锐的行动小组，随时支援各地的情报站展开某种重要的行动），相信仅仅依靠黄木仁和曾彻两个人指挥的力量，就能摆平这个可怕的对手。

如此看来，这位神秘间谍，一定潜伏在日本内部高层，掌握了相当细致的情报，才会让戴笠有如此的把握。

经验丰富的毛主任立刻判断，这个神秘的间谍极有可能，是个日本人，而且是个日本军人，甚至是一个正春风得意担任要职的日本军人，是他向戴笠提供了这样的超级绝密的情报，而且十分具体，具有很强的操作性。

那么这个人身边一定有电台，而且能够轻松的避开日本人的电讯监测，否则，他那超长的发报时间，早就让他暴露了……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但这确实是事实。

间谍的世界，简直就相当于魔法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毛主任猜不出这个神秘间谍的身份，就像他同样猜不出另外八个人的身份一样；但他明白，又一场精彩无比，而又惊心动魄的情报大戏，马上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