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傩事救大臣

梅山被范子奇顺利招安后，勤劳的梅山人发挥了巨大的劳动热情，生活大幅度提高。

他们兴起了梅山傩事，用来祈求幸福驱赶灾难邪恶。

傩事还被人们越传越远，连达官贵人都非常信服。

那一年，朝廷中的司马明大人突然发病，终日里昏昏沉沉。

一入梦中，就见一条大白蛇，进入堂中，化变成一个绝世美女，强行来到他的床上，要和他相亲相爱。

司马明为人向来光明磊落，在生活上作风正派。只是梦中昏沉，把持不住，常常被白蛇捉弄，奈何不得，而且又不好开口说出真情。因此病情日益严重，延请太医看视，没有一点效果。太医院所有的医生都一筹莫展。

司马明是一介重臣，皇上得知了，派人去司马府中探视，要他好好养病，不必再天天记挂这国家大事，养好病后，再为朝廷操心费力。

皇上对他的信任和安慰，让司马着实安宁了几天，也不见白蛇再入梦中。司马明以为是皇恩浩荡，驱走了妖魔邪气。

可是三天后，那个白蛇又夜夜入梦来，后来，有时白天也来了。一到府中，无人能够看见，可是司马明就惊吓得魂不附体。

他的师爷是从湖南来的一个饱学之士，他被派到潭州处理公务，这次回来，就每天都要来看望司马明。

师爷来看望了他三次了，司马就是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病到这步田地。

一天，师爷又进到房间来，恰巧那天白蛇精将司马明缠在床上，一见师爷进来，就立即火速穿衣起床，一溜烟走了。可是其他人进来，白蛇精一个喷嚏，那人就头脑发昏，眼冒金星，只好赶快退了出去。

司马明心里觉得很奇怪，就有了一个主意，第二天，要夫人传师爷进房间里来。

师爷进来后，司马明摒退所有的家人。他把这梦中之事，告诉了师爷。

师爷说：“哎呀，我为何不早回来呀，大人你为何不早就告诉我呀，对付这样的鬼魅妖邪，我倒是很有办法的。我可以到梅山地区去，请来梅山法师，为大人驱鬼辟邪，定能奏效的。”

师爷和一个随从快马加鞭来到梅山，见到了苏矸，说明了来意。苏矸说：“司马大人有难，我当派最好的法师前往救治，赶走邪魔。但是，我们这梅山傩师做法事时，要大众都来观看的，还有许多地方的俚言俗语，只怕是大人不能够理解的。还请大人不要怪罪，苏某才敢派人前去。”

师爷只好把实际情况说了一部分出来：“我们大人是严以律己出了名的。不知道为什么，对我说有一个美艳的女人夜夜来陪他。而且这个女人来去如风，无人看得见。现在，有时居然白天也来了。只是她来无影去无踪，任何人都没有看见。老爷也不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只是头脑昏胡，眼睛模糊。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在作祟。”

苏矸听后，拍手一笑：“大人如果是被一个女精怪缠上了，就算找对人了。我有一个堂侄子苏鲁氼，捉拿这样的白狐、狸猫、蛇怪，最为拿手。我就立即派他和师爷同去吧。”

苏鲁氼带着三个徒弟，担着所有的降魔捉鬼的法器来了，县令就要苏矸拨四匹快马，还要苏矸派两个捕快，护送他们前去。

到了司马的府邸上，师爷和夫人一同到司马明的房间中，对他说了行法事必备的条件。

他夫人说：“只要能够治好大人的病，怎么搞都行。”

司马明在昏昏胡胡中也就同意了。

那天夜幕一降临，法事就开始了。苏鲁氼吩咐徒弟在下座（方桌下）摆设一个“五猖殿”，只见大徒弟把一只米筛翻转，摆上斋粑、糖果等供品，把先前煮熟的鸡蛋切做五片，做五个“大钱”，筛三碗酒，摆一刀肉。点起了九根玄香，安排好了一应物事。

司马大人府上的管家，也把府上所有的男人女人，都召到了大院中的坪里，要大家团团坐着，围看苏鲁氼捉拿鬼怪。

苏鲁氼身穿平常的便衣长裤，手执桃木辟邪捉鬼剑出来了，他来到人圈中，单脚站立，旋转一圈又一圈，越转越快，一停下来，身上就披着彩衣、红背袒，腰间系着罗裙，头上扎着红包巾了。

不光是女眷惊奇不已，就是那些见多识广的男士，也觉得好奇怪，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换上了衣服头巾了呀。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他开口唱道：

得消停来且消停，梅山殿里会雄兵。单人独马不敢走，香炉观里叩我前人。

上洞梅山辰上叩，中洞梅山午时生。下洞梅山亥上叩，梅婆蒂主子时生，翻坛倒洞张五郎，丙子年五月五日午时生，沈法龙汉朝壬寅年，九月五日午时生，刻得午宫不放手，疏落阳魂起阴魂。

得了度师变身卦，放心打马好行兵，化变身来直变身，化为山中毛叶形，山中毛叶皮皮动，不知哪位是正身。

化变形来直变身，化做深山画眉身，深山画眉只只叫，不知哪个是正身。

化变身来直变身，化为深山铁牛身，铁头铁角铁肝肺，铁肠铁肚铁元心，不吃人家烟火食，单吞世上鬼妖精。

化变身来直变身，化为张五郎嘞是正身，南瓜是爷东瓜娘，高脚庙里去藏形，一个斤斗去得十万八千里，你到哪里寻根根。

一身四体齐化变，法事圆满现真身。

唱到这里，把脚上鞋子脱下，朝天一抛，鞋子就连翻了几个斤斗，飘落翻转覆在桌子下了。

苏鲁氼一个纵跳，跳到桌子上，又是一个斤斗翻下来，双手压着鞋子，大声说：“一条白蛇精，被我捉住了。徒弟们快来帮忙擒拿！”

三个徒弟同时一个空心斤斗翻过人群跳到了桌子上，又火速翻了下来，四个人一齐按住了这双鞋子。

然后，又慢慢地把鞋子从桌子下拖出来。可是鞋子一出桌子，就见一道白光，在桌子上接连盘旋了三圈，倏忽不见。

苏鲁氼痛心疾首，大声责备徒弟们没有齐心合力，让一个穿着白衣白裤的女妖精逃走了。

师爷开头觉得这个苏矸派来的人，简直是在做游戏，是在演戏。可是看到这里，他也有几分相信了，他们怎么就晓得是个白衣白裤的女妖怪呀。

苏鲁氼向大家连连赔罪，不过他又说。今夜如果万一没有捉到他，明夜我会捉到这白色的妖精。就是她能够上天入地，我也会带着徒弟们一起上天入地捉拿她，让她无处可逃，乖乖就范。”

不过他还要告禀各位亲友们，还要请一些大师来帮忙才行。

于是他张口唱神诀请神了：

东南西北大法师，法力无边梅山师，远的来了一千里，近的过了几条坑，看事原来看事主，谁能看到小师人，小师法弱又体薄，请禀众位焦莫生。

缓刻有一梅山到，笨脚笨手不成文，拿棍端盆闯了您，扯块大襟盖小襟。

缓刻有一梅婆到，胡言乱语不成文。句把言词得罪您，我是弄假莫当真。打个拱手告个禀，马前进了五猖门。

要请大师来帮助捉妖怪了，徒弟们就在桌子下烧起钱纸来。

火光一明一暗，苏鲁氼站立不动。可是大家突然看到苏鲁氼的下巴上长出了许多长长的胡须，一张大国字脸突然变得绯红。

他用手一招，口中传来呼呼的风声。一块大铁牌从空而降。苏鲁氼一伸手就接住这块飞速下降的大铁牌。

苏大师一抓住铁牌后，徒弟们就走到大门下烧纸请神到坛，三洞梅山请三次，要打三次卦，看是否到坛。看来很顺利，梅山神都到来了，苏鲁氼拿起牛角，扬起头，宏亮的牛角声，回荡在司马大人的府邸上空。

三声悠长的牛角声过后，苏鲁氼就用手诀排神正座，徒弟们为了欢迎梅山神，他们就倒天竖，行倒路，翻跟斗，各种动作，非常灵活也非常惊险。一些女客们惊得尖叫起来。

人们依稀看到，有三个高大的汉子从天而降，一个个威武严肃。苏鲁氼急忙拱手安排座位。他们刚一坐定，就见一个老太婆来了，他是这三峒峒主的母亲梅婆蒂主呀。一看到了她，三位峒主就急忙起身，接着俯伏在地迎接母亲。

只见梅婆蒂主，头罩一块花手巾，手拿蒲扇，在云雾中一步三摇，一落地就念：

“急急忙忙，走到厨房，别人问我是哪个，我就是咯这三个跪在地上的混账鬼的亲娘。”

这时的观众已经胆大了，一个调皮的男孩子就问：“你是梅婆帝主，哎呀！媒人屁股，真是生得丑！”

开头来的三个梅山峒主，没有听到他们发出声音呀，他们的面目也不清楚，只见到一个依稀的人影。

可是梅婆蒂主不但人形清晰，而且声音也是很清晰。只听他回道：“丑丑丑，只要我有，留的留吃饭，留的留吃酒，邀的邀初八，邀的邀初九，扯的扯脚，拖的拖手，还有几个老混账鬼得我不到手，有人讲我老，人老心未老，马老吃嫩草，面上打起柑子皱，底下劲火好。” 走了一圈，又唱道：“三根丝线两根黄，连妹要连马姑娘。白衣妹子一股蛇骚气，马姑身上桂花香。昨夜把妹抓一把，今天洗手还喷香。”

她的话引起观众的一串串笑骂声，梅婆帝主装腔作势，忸忸怩怩进了梅山殿。如此折腾一气，坪里已是笑做一团。

不知道几何时，人圈中就只剩下了一张桌子，只有桌子上的九根玄香还在冒着袅袅的轻烟，桌子下的纸钱还在燃烧着。大家东张西望，寻找这些大师们，就见师爷领着苏鲁氼和他的徒弟们，从大门口出来了。

翡岚曰：

傩事处处惹人笑，驱邪擒鬼魑魅叫。

最是五郎仁义处，一场法事病魔消。

注：傩事的描写实在是真情素描。其中有许多梅山方言土语，如山中毛叶皮皮动，这皮皮应当理解成片片，还有下句的元心，请理解为心脏。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敬请看官自行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