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的选择

跟着玄琪一步步走入喧哗热闹的宴席，一步步接近花禀业那喜怒难辨的双眸。

“音儿，坐过来。”花禀业微微一笑让花飘零坐到他的身边。花禀业的座下一左一右两张小案，左边坐的是花云惜，此刻花禀业正指着右边的小案让花飘零坐。花飘零微微俯身见礼，也不言语，缓缓落座。

“爹~”花云惜看到花飘零，眼中明显的不满。

“惜儿，这位是你表哥玄琪，你们可以多聊聊。”花禀业笑着说，故意忽略花飘零是跟着玄琪一起走进来的事情，“琪儿，难得你也来了，便寻个位子坐下吧。”说着让人在花云惜的旁边放了一张桌案，让玄琪靠着花云惜坐了。

花云惜看了一眼玄琪，眼中却微微透着不满，她的目光游移到了厅门，却突然的一亮。花飘零微微斜眼看去，却是玄雅走了进来，微带笑意，一派温文尔雅。

“爹……那个……”花云惜撒娇似的挽住花禀业的胳膊，悄悄指了指刚刚进门的玄雅。

花禀业看了一眼，那玄雅正好也看过来，和花禀业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花禀业和玄雅皆是一笑，但是目光俱都饱含深意。

“花府四小姐及笄，花老爷可喜可贺！我们可都是听着这花府小姐的美名而来的。”玄雅上前来，在花禀业面前轻轻见礼。花云惜听了玄雅的话，眼睛越发的有光泽散出。

“四皇子此言可不敢当，天下名门小姐可是多不胜数，小女哪里敢当如此美名。只不过这及笄了，长大了，为父的自然是高兴！”花禀业忙站起来回礼道，一脸笑意。

“不知这位是……”玄雅目光微微一转，放到了花飘零身上。花云惜跟着玄雅的目光看到了花飘零，心内顿觉不平。

“这……”花禀业眼中微光不明的一变，然后自然的接着说，“这是我的小女儿，花府的五小姐。”

“五小姐……”玄雅点点头，“倒是极少听到这位小姐的事情，好像几年前曾遭掳掠吧？”

“四皇子记性好，确实如此，所以音儿是极少见人的。”花禀业解释了一句，“惜儿今日及笄，我也就是想给她订门亲事，找个能托付她终身的人，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花禀业看着玄雅打量花飘零的目光，微微觉得不快，所以很快将话题又拉回花云惜身上。看到玄雅的目光又落回花云惜身上，花云惜微微一笑，浅浅的红了脸。但是玄雅的目光却只是轻轻的飘了过去，玄雅的目光并没有在花云惜身上停留多久，然后便在靠近花飘零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暂歇一会儿，及笄的仪式便开始了。

花云惜按着流程做完仪式，但是却不时的看见玄雅的目光落在了花飘零身上，让她恨不得揪烂了衣角。而花禀业这个时候还在一旁总是暗示花云惜多注意下那个六皇子玄琪，明显的想让花云惜和玄琪来个亲上加亲，所以花云惜烦躁了。

花家本就是皇室联姻的传统对象，花府的小姐总会有一个人为妃或者花府的继承人总会娶一个皇室女子，好不容易这回花良缘来了个离家出走，花品茗又和大哥一样的不愿婚娶，花若安身份又不够。再加上这花府的小姐里，花络冰、花络雪都嫁了，花若静长得美但又想不开出了家……这机会总算是稳稳的落在了花云惜的头上，这高兴都来不及的事情，怎么突然又让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音儿”出来搅事儿呢！

要不是她出现，那四皇子玄雅的目光一定都在她身上！明明刚刚在小花园的时候，两个人还聊的很开心的！而且花云惜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她认为玄雅一定会向花禀业提亲的，可是却没有想到玄雅出了席之后，那目光却总若有若无的看着那个水音楼的贱人！真是搞不懂，那人有什么好的，在府里迷惑爹不说，现在又迷惑四皇子！

而且花云惜也是真不明白那个什么六皇子有什么好的，一个男子长得比女人还美有什么用！在皇室不得宠，又没有势力，以后撑死也就是个贫贱王爷，而玄雅是皇后亲子，是嫡子！这么明显的对比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嫁给玄雅就好了……更何况玄雅温文尔雅，那个玄琪却是品行多有不端之辈，哪里比得上玄雅！她花云惜既然要嫁，就要和娘说的一样，嫁到最好的人家，走向最高的地位！玄雅能带给她的玄琪那个皇子可不一定能给她，若是玄雅有一日登基了，那她的身份自然更加高贵！

但是爹却偏偏对那个玄琪更有好感！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只怕到时候就只能嫁给玄琪那样的人了！花云惜恨恨的想。

“惜儿，你性子略急，希望你以后能静下心来，多几分敏慧沉稳，所以便给你取字‘淑敏’，你以后就是大人了。”花禀业笑着为花云惜取了字。

“谢谢爹！”花云惜笑着应了，“淑敏一定谨记爹爹教诲！”但是转身后，看到玄雅、玄琪还有花飘零，心中却是郁郁难平。

众人归宴，花禀业笑看一众贵胄子弟，言明选婿之意。其实这些人来到这里为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今日来了几个皇子，而这些皇子和一些各个派别的官家公子都是为了拉拢花禀业而来的。朝局动荡，几方僵持不定，任何力量都有可能获得压倒性的作用，更何况花府的经济实力几乎是腾龙国的支柱。

花飘零静静坐着，等待好戏开场。这次及笄的场面比花若静及笄的时候更大，花云惜真的就像是被花禀业捧在手心一般，花禀业充分体现了对花云惜的疼爱，让那些皇子对花云惜的重要价值再一次进行了评估，然后若有若无的向花云惜搭话。都在演戏，关键是看谁演的好，演的合情合理，打动人心。

“说到选婿，其实我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玄琪饮了一杯酒之后，站起来说道。

“哦，不必客气，说来听听。”花禀业笑着应了。

“琪儿……想让姨夫下嫁您的女儿给我。”玄琪说道诚恳，语意中透着亲切。

花禀业的眼睛微微一亮，看了眼花云惜点点头笑道：“这有什么，你直说就是。”

“爹……”花云惜咬着唇，扯了扯花禀业的袖子，眼睛看着玄琪微微露出不满的神情。

“你看看，我这女儿还从来没有这么害羞过。”花禀业笑着，显得心情极好，自动的将花云惜不满的语调给忽略了。

“花府的四小姐确实美丽，但是琪儿今日想要求娶的是花府的五小姐。”玄琪依旧说道诚恳。

但是大厅的众宾客却一时都静了下来。人人眼中均是诧异之色，这明明是四小姐的及笄礼，怎么就求亲求到了五小姐身上？这不是让四小姐难堪吗？可是花云惜此时却并这么不觉得，相反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玄琪不向她提亲，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所以花云惜略微有些欣喜的瞟了一眼玄雅，却发现玄雅的目光只看着花飘零，心中的不满便迅速升级。

“这……”花禀业看着玄琪的眼睛变幻了一下，顿了顿才继续说，“我这小女儿几乎不见外人，怎么琪儿突然说要求娶她呢？”

“其实刚才在花园中听到了五小姐的琴曲，顿时惊为天人，相谈之下对她一见倾心，故而有了这不情之请。”玄琪微笑着说，眼眸深情的看着花飘零，花飘零顿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花老爷，其实今日我也在花园的亭中遇见了五小姐，所以对五小姐也是犹难忘怀，不知花老爷是否能应允我的请求呢？”这时候玄雅也站起来缓缓说道。

这时厅上变得私语不断了，没想到在六皇子意外的求娶五小姐之后，在朝中身份尊贵的四皇子居然也同样提出了请求！怎么可能呢？这个五小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引得两个皇子对她如此争夺？众人皆是疑问与好奇。而花云惜却觉得这是极大的耻辱，盯着花飘零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活剥！而花禀业只暗中盯着花飘零，眼光中有严厉也有晦暗不明的意味。可是花飘零面对着众多形形色色的目光，只是淡然的静坐，虽然对玄雅突然插进来的一脚有些讶异，但是依旧不语，看戏。

“音儿……你说如何？”花禀业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的问。

“但凭父亲做主。”花飘零轻轻的答，不做任何的表态。

反正到了这个地步，大庭广众之下已经覆水难收。花禀业面对着这两个皇子的求亲必然要抉择，要给一个交代。不管花禀业是出自真心维护又或者是私心也好，只要花禀业坚决不想让花飘零出嫁，并能为此放弃他的野心的话，他自然不会答应任何一个皇子的求婚。只是这两个皇子，一个身份地位高，一个是他选中的傀儡……面对这两个人的求婚，若是花禀业想要达到某些目的的话，那么他为了权势便不会拒绝，他会让花飘零出嫁，牺牲花飘零来达到目的。

花禀业沉默了一会，厅中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花飘零也静静的等着花禀业的答案。最后花禀业无奈的笑笑说：“这女儿果然是大了，也确实该考虑考虑这些问题了。音儿和淑敏是差不多的年纪，本想等过几年再说，现在看来音儿也是时候及笄了。”言下之意便是同意花飘零可以婚嫁了。

“请父亲赐字。”花飘零淡淡的说，省去了所有繁琐的步骤。厅中又是一阵私语，有的想起了花飘零曾经在花若静及笄时确实是弹的一手好琴，有的觉得这花飘零神秘的很，居然在深闺中仍引得两位皇子争夺，有的又说花飘零无视礼法规矩，居然直接赐字及笄，也没有摘下帷帽盘发……可是花飘零对这些种种的言论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兴趣，只是觉得心里微微发冷，花禀业果然是选择了权力与野心，不管以前说的是有多好听，对她照顾的如何周到，在面临利益的选择时，还是会选择牺牲她。娘亲当年是不是也因为什么原因就这样被牺牲掉了？花飘零突然觉得自己在对付花禀业这个问题上有过的犹豫是那样的天真与不值。

“淑音。”花禀业看着花飘零半晌，最后说了这么两个字。淑音……音儿……这不还是音儿么？花飘零微微抬眸便看见了花禀业那双深邃的眼，这是在告诉她不管走到了哪里还是他的音儿？真是可笑，真的音儿死在了他的手里，而她从头到尾也不是真正的音儿，唯一被她真正承认过的名字只有——飘零。

花飘零想起这个名字眼睛还是不禁往座下花品茗的地方看去，却发现刚刚还在的人影此时却早已不见。微微有些黯然，但是还是低下头应了一声：“淑音谢过父亲。”

“音儿是我的宝贝女儿，两位皇子也皆是不凡，但这可真是给我出了难题。”花禀业仿佛恢复了一般，与两位皇子交谈起来。

两位皇子指名花飘零，那么花禀业现在会怎么做呢？将花飘零许给谁呢？是原计划让玄琪娶花云惜，这回就让花飘零嫁给玄雅以备后用，还是让按玄琪自己的意思娶花飘零，再将花云惜许给玄雅，缓和与玄雅的关系？花飘零看着和玄琪、玄雅说话的花禀业想，花禀业大抵会选择第二种方式的吧。

毕竟这回他主要是要拉拢玄琪，那么如果让玄琪娶到的不是他想要的，那么这颗棋子以后的作用就没有办法保证。只有顺了玄琪的意思，才能显得两家更为亲近，花飘零在玄琪那里的作用也会更大。这样也许会得罪玄雅，但是以花禀业这只老狐狸的手段也未必真的就怕了玄雅，倒是玄雅对花禀业估计会有许多忌讳，不会轻易翻脸。现在花禀业应该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使一切的结果看上去是顺遂自然的。

“音儿为何是跟着琪儿一起入席的呢？音儿心中没有想法吗？”花禀业回头微笑着问，花飘零淡淡看了花禀业一眼，果然是又问了回来，这话中含着的寓意花飘零听清楚了。

“父亲……”花飘零低低喊了一声，“这……”然而却没有说完这句话，顿时又引得议论纷纷。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羞涩与默认，花禀业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花飘零的眼中却无一丝喜色。

“爹！你看这不是明显的吗？你就成全了他们吧！”花云惜仿佛抓住了机会一般笑着说道。

花禀业回眸看了一眼花云惜，花云惜也不知见到了什么，瞬时噤声，低头不语。但是花禀业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说：“这个可难办啦，两位皇子你们看？”

“五小姐分明是对我有意，所以四哥，这佳人美意，你不会让我辜负了吧？”玄琪一笑，眼眸露喜。

“这是当然，君子不夺人所爱。”玄雅看了玄琪一眼，然后看着端坐在那里的花飘零心中微微一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算了，她对玄琪有意，这时候再起争执就不是美谈而是皇室丑闻了。

“多谢四哥成全！”玄琪说的是很畅快，笑着上前牵起了花飘零的手，将手腕上一个玉镯套上了花飘零的手腕然后说，“这是娘亲说了留给我以后的妻子的，你先收下。”

花飘零看着玄琪为她戴上的玉镯，嘴角微勾起目的达成的笑容，但是那颗心却在花禀业做出了这样的抉择的时候彻底沉入了冰凉的湖底。花禀业为了权力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她便要在这风口浪尖里运筹帷幄反败为胜！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收回的了。花禀业如果今后要怪就怪他自己今日的抉择吧，唯一的一线牵念也被斩断，花飘零的手再也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