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代价
目送孟继凯走出病房后，洛阳刚要收回的目光就被一只白嫩的玉手吸引。这只手轻轻地抵住房门，在片刻的停顿后将门推开，随之而来的，正是叶嫣然略显憔悴的容颜。
洛阳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对于这位无端卷入自己的危机并多次帮助自己的女孩，他有种溢于言表的信任感。“你是来向我告别的吗？”洛阳半开玩笑、半是严肃地说道：“上一次我从鬼门关回来的时候，你就对我说了再见，这次也是吗？”
叶嫣然缓缓摇头，迈步走到洛阳床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在枕头上坐了起来。洛阳本有些吃痛，但似乎受到叶嫣然身上压抑气息的感染，并没有说出来。
叶嫣然待洛阳坐好，说道：“以后疼了，一定要说出来。”
“嗯？”洛阳不明所以地望向叶嫣然，见她投来的目光多是忧虑之情，心中一紧，道：“我没事的。”
“毒性发作的时候，如果你立刻说出来，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帮助你。可你偏偏要自己忍着，结果毒性更烈，你差点死了。”
洛阳默然数秒才开口道：“我知道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其他人吗？”
“是的。”洛阳想了想，补充道：“比起信任之后的背叛，我宁愿选择自己一个人承担一切。这样活的轻松些。”
“也许吧。”叶嫣然说完话之后走到窗边，她拉开窗帘，可见窗外明月如镜、月色如霜。她沐浴在月光的清辉之中，像是夜幕中唯一明亮而夺目的女神。她柔声道：“那个叫陆缘的女孩也背叛你了吗？”
洛阳闻言嘴角轻扬，道：“你怎么没想过，是我背叛了她？”
“我不相信你会背叛别人。”
“宾果。”洛阳的神情放松、语气轻快，道：“我就喜欢听你夸我。不过，你不要觉得和我同病相怜就对我心生同情，老实说，我对她无愧亦无憾，没什么好留恋的。”
“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她的名字呢？”叶嫣然的眼袋因为疲惫而显现，唇色因为干渴而黯淡，但她的声音依旧那么悦耳。
“我刚才做了噩梦，恐怕叫了几声她的名字？”
“噩梦？”叶嫣然的脸上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善意的嘲弄，就像好朋友之间互相揭短时的表情。
“无法实现的美梦，在人醒过来时就是现世的噩梦。”洛阳决定转移话题，便问道：“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看护之情，我可以破例开导一位被其他男人惹哭的女孩。”
“可这个女孩没有兴趣安慰一个被其他女人惹哭的男人。”叶嫣然针锋相对地说道，在这一刻，总是虚心学习洛阳侦察思路的乖学生，展现出了作为女性自信而独立的一面。
“师妹，作为一名女警察，你一定很难找到男朋友。”
“为什么呢？”叶嫣然在病床边的看护椅上坐下，悠悠地问道。
“因为明察秋毫的女人，实在可怕。”
“哦。不过作为一名男警察，你也一定很难找到女朋友。”
洛阳立刻表达了反对，而叶嫣然也陈述了自己的理由。她说道：“动不动就加班夜不归宿，时不时还会把自己弄到病床上的男人，哪个女人愿意和他厮守终生？”
洛阳抬起手捂住胸口，说道：“我受到了伤害。”话音未落，洛阳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而叶嫣然也急忙起身照料。
见洛阳躺回被窝中终于止住咳嗽，叶嫣然说道：“好了，你安分地躺着吧。你的病情是否需要通知家属还由你自己决定，目前负责照顾你的人白天是我，晚上是孟继凯。”
洛阳摇头示意不用告知家人，又说：“麻烦你了。不过我能不能申请你和孟继凯调班？”
叶嫣然闻言俯下身来，在距离洛阳脸庞十厘米的地方稳住身子，从这个距离上看，叶嫣然的笑容清丽又隐约有种祸乱众生的魅惑，饶是洛阳也看的痴了。叶嫣然本打算学学小说的剧情调戏下洛阳，不料真的施行起来，有些话却完全说不出口。她猛然收回身子，两颊绯红，嗔怒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言罢，叶嫣然快步走出病房。
躺在床上的洛阳被叶嫣然变幻莫测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他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女人翻脸就是比翻书快。”
突然，一只玉手伸入屋内，按灭了吊灯。柔和的月光如水波漫入屋内，驱散了些许黑暗。洛阳闭上眼，又缓缓地睁开眼。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他见过人的恶，也见过人的善。有些人毒胜饿虎可吞幼子，有些人善如圣人舍己为人。消除罪恶、捍卫善良，在洛阳看来这就是绝对的正义和公理。所以他扪心自问，即便知道会遭遇这接二连三的袭击，他当初一样会参与到对抗文鸣的战争中去。而现在，洛阳也绝对不会向袭击者妥协和退让，哪怕以生命为筹码。
但与过去几年不同的是，洛阳的身边多了一个善良又阳光的叶嫣然，也多了一条强悍且坚毅的“大白鲨”。
在离开病房后，孟继凯并没有离开，他坐在门口拨打了杨国强的电话，与这位律师进行了一场对话。
表明身份后，孟继凯单刀直入道：“杨律师，我需要知道别人雇佣你辩护的整个过程。不要和我说什么保护隐私之类的鬼话，你很清楚，现在的情形绝对不是一起单纯的诉讼官司，有人利用你实施了一起性质恶劣的谋杀案件。”
“我以为督察是很重视人权的。没想到居然把保护隐私称作是鬼话。”杨国强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我并不认为辩护律师隐瞒委托人的身份是在保护隐私。在法律上，有权委托辩护人的主体可不包括你现在的雇主。”孟继凯道，“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雇主策划了针对洛阳的谋杀，而你到底知情与否，我们可以选择传唤调查，也可以选择一笔带过，一切都取决于你是否配合。”
“我和雇主的所有联系都是通过电话完成的。我可以向你们提供他的手机号码和给我转账的银行卡号，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我等你的短信。”言罢，孟继凯挂断了电话。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叶嫣然走了出来。两人互道再见后，孟继凯目送叶嫣然的倩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向病房，他不清楚洛阳和叶嫣然到底保持着怎样的关系，但很好奇叶嫣然能够给洛阳带来怎样的改变。时至今日，孟继凯依旧固执地认为，洛阳身上的潜力还远远没有得到挖掘和释放。
管家见叶嫣然坐入车内，问道：“他怎么样了？”
“还好。”叶嫣然带着笑意说道：“他还开的了玩笑。”
“至少不是个孬种。”管家脚踩油门，驾驶汽车驶入了快车道，嘴上说：“小姐你喜欢他吗？”
叶嫣然对于老管家的直率习以为常，以同样直接的方式做了回答，说：“挺有好感的，不过没到喜欢的程度。”
“这小子命硬的很，不过对他身边的人可不是好事。小姐你还是不要喜欢他为好。”
叶嫣然乐了起来，道：“吕老你说什么我都信，可就这个命数什么的，我是一点也不信的。”
被叫做吕老的老管家也不恼，他只是有些碎碎念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小姐你和他谈恋爱可以，但千万别急着去开房……”
“吕老！”
“好好好，我不说了。”吕老摇下车窗，让清凉的夏风吹进车内，叶嫣然任由清风拂面，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在她的嘴角，有一抹化不开的笑意。这笑意源于洛阳昏迷时的梦话，那个男人更多的提到了自己。
这时，异常的引擎轰鸣声响起，一辆白色的保时捷轿车追上了叶嫣然的座驾，并摇下了己侧的车窗。吕老看了一眼对方的驾驶员，随即沉默地靠边停车。叶嫣然被吕老的异况惊醒，见他转过头对自己说道：“小姐，是对方的人。”
“是敌人吗？”
“我不能确定。”吕老说道，“我觉得你跟在我身边比待在车里安全。”
叶嫣然点点头，道：“好的。”
叶嫣然从侧门下了车，跟着吕老来到了车前。对方的使者已经提前等候在那里，看向吕老时点头致意，看向叶嫣然时则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叶嫣然可没有对方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既是没学也是不屑于学。他的父亲总是告诉她，浮生一世，喜怒随心，装什么古井无波，也不怕憋出病来。此刻，见到来人是一位女性，叶嫣然的表情充分展现了她惊讶的内心。
“她就是钟山手下的悍将，关羽。”吕老见叶嫣然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说道：“文鸣、王虎这些人都是钟山的下属。”
叶嫣然闻言一怔，再看向关羽时，目光已然不善，道：“就是你们实施了今天的谋杀？”
关羽看了她一眼，对吕老说道：“阎罗，我们要说的话，没必要让这只金丝雀知道吧。”
绰号“阎罗”的吕老笑笑没有说话，反而是恭恭敬敬地垂首伫立在叶嫣然身旁。
叶嫣然明白了吕老的意思，接口道：“此间的事，由我做主。”
关羽重新审视着叶嫣然，说道：“原来是只小凤凰。今天我奉总舵主之命，给你们一个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