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丧子
残荷凋尽，落叶飘黄。
月儿又圆了几回，这日子是如此的漫长。
除了报喜那天皇上匆匆来过，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起初，对于皇后娘娘的话，她还有些怀疑。可是当她听到每一个来探望她的人都如此说时，她便相信了。她想去亲自问问她，为什么如此对她，为什么要如此恩将仇报。
“娘娘，您别生气，刚才晨妃娘娘跟蕊妃娘娘说得很对，再怎么说您现在怀了龙子，就算是您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她也不会把您怎么着的。”青婵见她一脸怒气，怀恨在心的样子，不由开始煽风点火。
看来，她不走一趟是不行了，人家已经欺负到她头顶上了。柿子专拿软的捏，她讨好所有人，却只争对帮过她的人。
好，很好，莫婉清，不管你是谁，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青婵，替我带个信儿，把那婉清姑娘给我约出来，过了午时在御花园的静心亭等我。”
接到希兰的口信儿，早在莫婉清的预料之中。她也早在等着这么一天......
青鸾殿里，何玉锦刚刚得到希兰约见莫婉清的消息，她爹就来了。
她忙将其迎进内殿，
“爹爹，您怎么来了？”
何怀绪轻轻啜了口茶，
“没什么，就想看看你。”
女儿毕竟还是了解爹的，平日里政务繁忙，即便每天进宫，他都难得来探望她。
“爹爹有事就直说吧，跟女儿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好，我问你，那个舞姬跟兰妃的关系是不是很好？”他漫不经心道。
何玉锦挑了挑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见得吧，您知道的，这后宫里的情谊都是利用利益联系起来的。若是一方受宠了，另一方便没有利用价值，又何谈情谊？”
何怀绪微微叹了口气，他这个丫头看着心眼儿多，实际上没有什么大智慧。若不是他这个老父在前面顶着，恐怕她早就被打入冷宫了。
即便她亲眼看到的，未必也是事实的真相。
“嗯，你自己多长个心眼，留意下那个莫婉清，尤其是她私下里跟兰妃的互动。”
“爹爹放心吧，你女儿是后宫之首，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刚刚我安插在兰妃身边的眼线已经说了，午时过后，兰妃跟那个野丫头会在御花园见面。”......
午时过后，莫婉清如约而至。
可是她等了半个时辰，希兰还没到。正当她等得有些不耐烦，准备离去的时候，她却出现了。
希兰被一群宫女搀着，眼神有些傲慢地朝她走来，
“怎么？等不及了？你一个舞姬，我是娘娘，让你等我，是你的荣幸。”
莫婉清知道她心里气儿不顺，便不想与她多说。让她骂骂，出出气，她的气儿就顺了。
可是，她不知道，希兰能进入北冥皇宫，决不是个弱性子人。
见莫婉清沉默，她越发来了气，
“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我不仅救过你的性命，而且我们还是同乡，你竟然给我放暗箭！早知道，早知道......”她后半句楞是没说出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若是她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当初她就该放她出宫。
“别说了，在宫里生存就是各凭本事，各凭手段，你输给了我，只能说明你没本事。”莫婉清忙打断她，生怕她祸出口出。
她知道，这宫里处处都是耳朵跟眼睛，一个不小心，便会惹祸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希兰大怒，“你信不信，若是你惹急了我，我会跟你同归于尽。”她咬牙切齿道。
一直以为她是个人淡如菊的女子，她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如此狰狞的面孔，如此强势的声音。想来，她是真的怒了。她知道，一个女子可以为爱疯狂，为爱改变自己，甚至为爱抛却生命。但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沉沦下去。
“永远别忘记你的身份，还有你的责任。”她有意无意地提醒着她。
“那你呢？”希兰恨恨地凑近她，似要吃了她一般瞪大了眼睛。
很多时候，若是你不够狠，那么以后将要发生的事会比现在更加残忍。
“我与你不同，那东西是我在一个死尸上取下来的，没想到竟然可以帮到我。”说罢，她便径直绕开，欲离去。
不料，希兰突然伸出了一只脚，不偏不倚正好绊了她的脚。她突然就感觉到身子不稳行将摔倒。就在将要倾倒的刹那，她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衣襟。
希兰不备，被她一把扯倒在地，两人重重地摔倒在一起。
本就身子虚弱的希兰只感天眩地转，肚子痛得紧。
“啊，我的肚子，好痛的，我的肚子。”
青婵忙奔过来，看到主子下身被血洇湿了一大片，正痛苦的倒在血泊里呻吟着。
“娘娘，娘娘，快来人啊，娘娘流血了，快来人啊，娘娘流血了......”
被摔得半天才爬起来的莫婉清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正躲在暗处观看这场好戏的何玉锦微微扬了扬唇角，不由摇了摇头：好复杂，真的好复杂。没想到，一个个的这么有心机。
她暗地使坏，拿脚绊她，没想到反被她一把扯倒在地上，这下，恐怕孩子保不住了......
这天，赫连煜在希兰的床边守了一夜。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原本，他只是想利用这个孩子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于一个生命，于一个骨肉来说，那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那种揪心的痛，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成了这样子。
看着希兰苍白的面容，他的心里除了痛，就是内疚。
他不仅是一国之君，他还是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夫就是天。他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痛苦，让她夫望。他不知道她醒来后知道孩子没了会怎样，他又要如何面对她？他一直都觉得她是最善良的，最与世无争的，可是上天偏偏还是让她卷入了纷争。
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正当他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时，突然有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皇上，是你吗？”他抬眸一看，希兰虚弱的地睁开了双眼，正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是我，是我。”说着说着，赫连煜便红了眼眶。
希兰心里既高兴又感动，她微微抬起手，抚了抚他的面旁，
“皇上，你是在为我担心吗？我没事，没事......”说着，说着，她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拧紧了眉头，“皇上，你为什么会红了眼眶？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边说边一只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腹部，“皇上，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看着她虚弱而又痛苦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说出事实，
“兰儿，”他忽然抓紧了她的手，“放心，朕会再还你一个孩子，我们还年轻。”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让希兰近乎崩溃，她的眼泪像决了堤一般落下，却哭不出声来。眸底的那种绝望，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她呆呆地望着帐顶，紧紧地咬着下唇，
“我的孩子！”突然嘶嚎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原本失去了孩子就已心痛至极的赫连煜看到这样的希兰，他的心更加痛了。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给她温暖，给她活下去的力量。
他知道一个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也知道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会痛成什么样。可是，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一颗同样痛楚的心安慰着她。
就在这时，莫婉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看到虚弱的，肝肠寸断的希兰，她除了深深罪孽感，还有一颗无可奈何的心。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她跪倒在地，不停地磕着头，直到额上磕出了血。
“够了！”希兰恨恨地喝斥了一句，“我不要你假惺惺的道歉。”继而将目光转向赫连煜，“皇上，替我们的孩子报仇，就是她，就是她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她苦苦地哀求着，几乎要泣出血来。
赫连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个是他的挚爱，一个是愿意为他付出全部的善良女人。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一直以为善良单纯的莫婉清会下如此毒手。那可是她恩人的孩子，是他的孩子，她怎么下得了手。
“你来做什么！”她明明知道现在希兰最恨的人就是她，她怎么还敢来！他不明白她是故意如此刺激希兰，想害死她，还是故意让他为难，“滚！我不想看到你，滚！”无奈之下，他一把揪起她，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快滚！”此时此刻，他不想让希兰伤心，她的身子已经很弱了。
他更不想让她血债血还，可是他得给希兰一个说法，替他的孩子讨回一个说法。
所以，他只能如此。
“滚！”
莫婉清从地上站起来，眼里噙着泪，
“对不起。”她只想诚诚恳恳地给希兰认个错。
赫连煜再也忍不住，将她推出了门外，重重地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