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红楼离情唱石州】

“小姐，小姐。”

唐凉引是被一个细细的抽泣声弄醒的，想必是自己死了有人正哭自己呢。可是谁这么调皮这般称呼自己，想来一定是自己的那帮同学，连来哀悼自己的同学都这么的欢乐。胸口疼得厉害，唐凉引只感觉有人轻轻地推她，她只好试着睁开双眼，睁开眼却只见一个穿着绿绸袍的姑娘在她床边抽泣个不停。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吓坏青心了，你要是有什么事，青心可怎么办！”

唐凉引看着她的动作皱起了眉，学历史学的敏感让唐凉引顿觉不对劲。唐凉引转了转久闭的双眼，周围红砖绿瓦与在幻觉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细细打俩自称青心的姑娘，身穿着绿绸袍，梳着小垂发，这分明是康熙时期的装扮，如果是演电视剧的话，那这个剧组也真的是业界良心剧组。可是自己是从疼痛中醒来的，而且看这小姑娘似乎也是不是在演戏，难道真的是上天跟自己又开了一个大玩笑吗？

“小姐，青心知道你难过。但你也要保重身体，不管怎么样，你也是夫人的亲外甥女，就算夫人再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做出比今天更过分的事情来的。小姐你先放宽心，只是脸上这个伤口得赶快上药才行！”

青心说完后转身不知去拿些什么，唐凉引细细咀嚼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只是摸不着头脑，这里究竟是哪里，什么夫人什么老爷，胸口实在疼得厉害，也不知道父母亲现在怎么样。青心拿着一个细花雕的端盘，上面只放着一瓶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蓝色液体美丽异常。青心也不管唐凉引好奇的眼神就扶住她的脸打量起来，直到现在，唐凉引才觉得脸上有些疼。青心打开瓶子从中倒出一些液体涂在唐凉引的脸上，冰冰凉凉舒服极了。

“夫人下手也太狠了，划了这么长的指甲痕。不过幸好没有伤到眼睛，这是公子之前偷偷托人捎来的生肌露。还吩咐说，让您好好养伤，守得云开见月明。夫人派人守得紧，公子进不来，您只尽管放宽心就是了。”

公子？唐凉引只觉得有一个名字在心里呼之欲出。突然想起自己无意识时听见的那几声呼喊“雪梅”。康熙时期，雪梅、公子、夫人、外甥女。

纳兰容若！

纳兰府中凄凉景象还在眼前，纳兰容若的眼神犹在脑中。难道真是上天捉弄，本该死的人却又在别人的世界里活了下来。青心见她不发一言，想来必定是因为挨了打，心中不快，青心见此放下药拉起唐凉引的手。

“雪梅小姐，青心自从被买到府中之后便跟在您的身边。您待我如同亲姐妹，您的大恩青心不敢忘。虽然青心只是个奴婢，但也斗胆说句不该我说的话。公子与您青梅竹马，若不是夫人阻挠，你们现在想必已经成亲。青心不敢多舌，只是劝小姐保重身体，就如公子说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唐凉引看着眼前青心诚挚的那样说竟是回答不出一句话，难道真是阴差阳错回到了康熙时期。照雪梅已经长大成人看，这已经是康熙亲政时期了。张钧著的《纳兰容若全传》中一直让学术界争议的纳兰表妹雪梅看来是真实存在的。唐凉引轻叹了一口气，再细细打量四周，这看来是上天的玩笑不是梦啊。自己一直以来看不起那些穿越小说，如今却也深陷玩笑之中，穿越便罢了，何苦来到这雪梅的身上，吞金自尽。

野史中纷纷记载纳兰表妹是纳兰母亲觉罗氏哥哥的女儿，因觉罗家族在觉罗氏嫁给纳兰明珠之前便被皇上抄家降为庶民而且本家人在雪梅幼年时便死尽，觉罗氏代念兄妹情谊这才从小把雪梅接入府中抚养，看来纳兰容若果真有个青梅竹马的雪梅表妹，只可惜命运捉弄有情人，红颜偏薄命。

唐凉引脑中转得飞快，不停地回忆着书中有关纳兰容若的所有记载。并未注意到青心脸上逐渐变了颜色，青心急唤她，让她平躺在床上装睡，唐凉引不明所以只好照做。只听见木梯上有“哒哒哒哒”的上楼声，是花盆鞋，这个时候能上小红楼的莫非是。

“夫人吉祥。小姐刚刚擦了药睡下了。”

唐凉引闭上眼睛假寐却还是听出了青心声音中的颤抖。夫人想必就是纳兰容若之母，纳兰明珠之妻觉罗氏。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一品诰命夫人，虽然纳兰明珠在娶她的时候，觉罗氏家族已经衰落，但是想必这年少时留下来的贵族脾气还是不变。唐凉引想到现在自己这副躯壳的处境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就算是她的亲外甥女又怎样，雪梅一出生她一家便都死于非命，被认定为是丧门星的她怎么配得起皇族少年纳兰容若，这个觉罗氏如此做法想必已经是下了狠心要护亲身儿子周全。

唐凉引觉得有人正用长指甲划自己脸上的伤口，虽是轻轻的却感觉到彻骨的恐怖。那人随手挥动了帘帐，唐凉引感觉她要离开了便小心地吐了一口气。

“雪梅，别怪姑姑。这一切都是命，若你阿玛还在世，你想与你表哥成亲就并非难事，可是如今，你寄人篱下。容若前程似锦，你该想明白。年轻气盛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的命你就该去认。不认命又能怎样，除了死你别无他法。不过你是我们觉罗家的小姐，姑姑不会亏待你。姑姑会将你送到一个极好的去处，你把握好了，便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极好的去处？不过就是如铁囚牢般的皇宫。唐凉引突然想起《红楼梦》中的贾元春，“当日既送我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此话中凄凉绝望让唐凉引浑身打颤个不停。觉罗氏显然是知道雪梅装睡，也不去拆穿只是不知吩咐了青心什么，只听见青心一个劲儿地回答“是”。

又是一阵下楼声，唐凉引感觉她们已经离开，便坐起来。青心已经端来了一杯茶放在床前，唐凉引注意到青心的眼睛通红，眼眶里蓄满了眼泪。

“怎么哭了呢？”

这是唐凉引来到雪梅身体上说的第一句话，青心吃惊地抬头看着她，眼泪却更急地掉了下来。唐凉引不自觉地伸出手去帮她擦眼泪，哪知她哭得更厉害了。

“小姐，都是青心没有保护好你。夫人刚才吩咐了人要好好看着我们，看这样子肯定是要把你送出府了，我们去找公子好不好？公子肯定有办法的。你万一真的被送进宫，若能得皇上宠爱倒也罢了。可万一你当普通宫人的话，就是好几年，到时候老爷夫人一定早就将公子的婚事办好了。就算你出了宫，谁还会相信你是清白的呢？小姐，小姐，我们去找公子吧？”

青心已经急得几近语无伦次，唐凉引此时也不由得紧皱起了眉头。纳兰容若若是有办法，也就不至于后来装成喇嘛混入宫只为了见雪梅一面了。青心见她犹豫不决显得更是着急泣不成声，唐凉引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

“青心，你今年几岁了？”

“小姐你忘了。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今年十五岁了。”

十五，这么小的年纪就被埋在这个深宅大院中，封建统治下的女人似乎只是一件可以随意被买卖的商品，没有半点自由。唐凉引起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躯壳。难怪纳兰容若对这个表妹念念不忘，祖辈虽都生于宽广草原但这个雪梅小姐却生得一副江南女子的皮囊，野史中尽是记载纳兰容若有个林黛玉似的表妹，看来也并非子虚乌有。一双略带哀愁的双眸和白皙的皮肤确实楚楚动人，身材匀称得似乎是有人精心用量尺量过的一般，如果自己是纳兰容若，肯定也会对这个表妹情有独钟的。

“小姐，我们还是去找公子吧。在这个小红楼里不见天日，迟早会被送去宫里选秀的。”

唐凉引没有回答，突然注意到桌上娟秀的字，想来是雪梅写的。

“昨夜个人曾有约，严城玉漏三更。一钩新月几疏星，夜阑犹未寝，人静鼠窥灯。原是瞿塘风间阻，错教人恨无情。小栏杆处寂无声，几回肠断处，风动护花铃。”

青心的抽泣声传入耳中，难道真的要替雪梅去争取。这历史真的能改吗？

“青心，怎么去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