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房内，莫非将门掩上，也不掌灯，就独自一人坐在黑漆漆的房内。长久以来，他随师父玄真道人在昆仑山静修武艺，玄真道人为人淡薄名利，只是对武学有发自肺腑的痴迷，他常说每当自己的武艺精进一层便觉得是自己的价值有提升了一层，从武学中发掘自己的能力，当自己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时就是最开心的事情，凡尘中的名利都是浮云，真正的快乐是自己的，不是外人给你吹嘘出来的，名气大了，事情就多了，反倒不自在了，所以玄真道人虽然武艺高超却极少在武林中走动，没有什么朋友亦没有仇家，唯一的一次便是二十年前泰山顶的那一役。
所以，自小莫非受玄真道人的影响，对于江湖之事都只是笑看尘起尘落，江湖中人大多都不知道玄真道人还有这样一名弟子。对于为官莫非更是自心底里感到厌恶。
莫非每年只是回家一次，尽管心里隐隐知道自己家有些自己不知道的隐秘事。莫忘忠却是也向其他商家富贾一般在自己家里养了好些门客，可是别人家的门口大多是读书人之流，但是莫家的门客却多身怀绝技，武艺超群。偶尔莫非也可以看到莫忘忠和官府之间有所来往，但是自家毕竟是商业户，和官府之间有所联系也是无可避免的。所以他也一向不多问，每年回来也顶多是住个十天半月，其实在莫非的心里，昆仑深处的那间小屋或许才是他真正的家。
想到见到父亲与那陌生女子之间的态度，心里不由又是一阵不平。眼前又浮现那女子的那一句话来：若是这件事情办好了，上头一高兴，你那件心愿估计就成真了。父亲究竟有什么愿望要实现，虚得这样讨好那女子？这个女子又是何来路？好像父亲从属于那样的一个组织，而且这个组织的来头定然不小。莫家虽不能称为一方首富，但是家财却也着实不少，莫忘忠究竟还有什么东西是想的而得不到的呢？
这样思来想去不知不觉东方就开始泛白了。莫非合眼眯了一会儿，醒来随便吃了点儿东西，打听到莫忘忠又出去了，就直接往莫颜房里走来。
“你昨儿有没有跟爹爹说我的事情？我可真的是要闷坏啦！”莫颜一件哥哥过来，就急着问道。
莫非笑了笑没有回答，却直接走进莫颜的卧房，在她的绣床上坐了下来，然后缓缓道：“我也想为你求情来着，可是你又不肯告诉我你为何要离家出走，我就算想帮你也无从帮起啊！”
莫颜看他这神色似乎是知道什么，脸上蓦地一红，又慌忙抬眼看向莫非，好在莫非正在打量自己的房间，并未注意自己，心下稍安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莫非停止打量，看着莫颜认真道：“这么说不是为了曲路咯？”
“曲路？谁是曲路啊？”听他如此说莫颜吓了一跳，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莫非。
“啊？你不知道谁是曲路啊？”莫非也是吃了一惊，这个妹妹竟然还不知道他是谁就已经这样痴迷，随即伸手一抄，将莫颜搁在床头的琴抱在怀里，笑道，“那你怎么拿了人家的琴呢？”
莫颜看莫非把琴拿走，心下一惊，即刻明白了，喃喃道：“原来他叫曲路。”
莫非明明听到莫颜的话，假装没听清皱眉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莫颜看着莫非，指着琴道：“这只是一个陌生人送我的。你别瞎讲。”
莫非间莫颜的神色便知墨玉所言不假，大概自己的这个妹子是真的芳心暗许了。他知道女儿家面皮薄，但是又想起昨夜在父亲房中听到的话，心想要帮自己的这个妹妹还得先让她对自己把这些都讲出来才好。当下便整了整衣衫站起身往外道：“我见你有这架琴，还只道你认识曲路兄呢？正准备问你见到他的情形呢！我都有一年未见到他了。”
听莫非如此一说，莫颜便知他定是知道此人的，虽然不好意思，但是一颗芳心却又实是系在他身上，便挡住莫非的去路笑道：“好哥哥，我只见过他一次，我觉得他弹琴特别好听，人也特别有意思，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就当是讲故事好了。”
莫非道：“嗯，也行，你先告诉哥哥你是怎么见到他的。”
莫颜脸上又是一红，但又想到自己见到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也没有什么，便请莫非到桌边坐下，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莫非听，其实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莫颜心下有鬼，讲到曲路时脸上就热不住发烧。
一切莫非看在眼里，待莫颜讲完，莫非认真道：“颜儿，你老实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曲路？”
莫颜本来还沉浸在那日听曲路弹琴的意境里，听莫非如此一说，心下一阵慌乱，脸上更红了，忙道：“哪有，你胡说什么！”
莫非叹了口气道：“你若不喜欢他你会将这琴时时摆在床头？你若不喜欢他你会在探听到父亲要将你许亲就离家出走？你若是不喜欢他你会这样一幅模样？”
莫颜被莫非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心下又是害羞又是恼怒，想到父亲要为自己许亲又是难过又是伤心委屈，当下心里五味陈杂，眼泪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打在衣服的前襟上。
莫非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擦去她腮边的泪水，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下也是难受，边柔声道：“好了，颜儿不哭，你告诉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曲路，很在意他，若是你实在不愿让父亲替你安排亲事，你跟哥哥说，我替你想法子。”
莫颜抬起头，见莫非一脸坚定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疼爱，心下更觉得委屈，“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搂住莫非的手臂哭个不休，莫非也不说话，他自然知道等莫颜哭完了就会告诉自己她的决定。
果然莫颜哭了一会显然是好多了，放开莫非的手臂，抬眼看着莫非，像是要看到他的骨子里去，她的眼里闪着坚定地光芒，她认真道：“若是要我嫁给什么京城的大人物，我宁愿去死。”
莫非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什么死不死的，放心，我只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曲路？喜欢到什么程度？”
听莫非提到曲路，莫颜脸上又红成一片，加上腮边还未干的眼泪，真真一朵出水芙蓉，楚楚动人，思索半日方才垂首轻声道：“颜儿此生非他不嫁。”
莫非皱了皱眉道：“可是你才见他一次，怎就决定非他不嫁？你又不知他为人如何，是否已经娶亲，是不是有欠考虑？”
莫颜听到兄长如此说，却又变得另一副模样来，神色很是坚定道：“虽我与他相处才半日不到，但是我听他的琴声就知道他定是一个正人君子，至于他是否娶亲我不知道，但我是一定要寻到他的，我自见到他那一刻起便知，我这一生定是该与此人的。”
莫非点了点头，心下已经有了主意，轻声道：“好。”
莫颜间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下也甚是感动，又想起刚刚莫非说的话，忍不住问道：“哥哥认识此人？”
莫非笑了笑道：“我怎会认识他，其实我只是在墨玉处知道你和他见面的事情的，我想那人必是他无疑。”
莫颜疑惑道：“哥哥怎么如此肯定？”
莫非道：“因为他的琴艺如此超群，而且他应该是懂鸟的语言的。她母亲便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百灵宫’掌门曲夫人，曲夫人只有一子，名为曲路，听说这个曲路却是算得上是人中之龙风，武功教‘百灵宫’上下都高，而且精通音律，又从曲夫人那儿习得鸟兽之语，所以在江湖上的名头倒也不小，只是这个曲路对音乐非常痴迷，常年在外，走遍大江南北只为了寻找世界上最美的音乐。”
听了莫非的介绍，莫颜对曲路更加向往了，只觉得这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境地，心下老大不痛快。只听莫非又道：“颜儿，倘若你真的十分不愿由父亲给你定亲，非要那个曲路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是我却并不是很想你这样做。”
莫颜听莫非这样说，当真是喜出望外，忙问是什么主意。莫非见她如此心急，知道自己只能帮着妹妹了，他事实不想莫颜成为父亲往上爬的阶梯，于是便在莫颜的耳边如此这般的一说，莫颜当即展颜一笑，对兄长的感激之情溢满粉面。
莫非跟莫颜商量妥当，便叫莫言自己收拾好东西，不日便可光明正大的启程了。
自己却回到房内取出纸笔开始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