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

谈喃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已经入秋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已经有点发凉了，可是谈喃的脸还是很烫，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了一口气，步调轻松的朝寝室走去。

到了寝室，开灯，没人。估计是出去觅食去了，谈喃想着。走到床边，坐下，过了一会又站起身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伸手拨弄着衣柜里的衣服，将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来，往身上比了比，不满意，随后丢到床上，又换另一件。林樱子回到寝室打开门就看见谈喃站在衣柜的镜子前，手里拿着两件衣服往身上比划着。而床上已经堆了一堆衣服了，林樱子不禁瞪大了眼睛，脑子里蹦出三个字：有情况。关上门，轻飘飘的走到谈喃的后面，拍了拍谈喃的肩膀。

“啊，你吓死我了。”谈喃冷不防被拍了下肩膀，后背发麻的叫了一声，转过头却看见林樱子贱兮兮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吓死你了？你这大半夜的，衣服堆了一床，干嘛呐？”林樱子拖了张凳子坐在谈喃旁边，一副要严审的姿态。

“没啊，我只是突然想把衣服翻出来试一试，试好了以后，省的明早找，我还可以多睡一会。”谈喃放下手中的衣服，继续在衣柜里面翻腾。

“你蒙谁呢，你哪天早上不是从衣柜里随便拿出一件衣服来套上的，快说，是不是和林师兄有新进展了，嗯？”林樱子一副你别骗我的表情。

“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我和林幕安半点关系都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绝对不会有。”谈喃伸手发誓。信誓旦旦的模样却转头还在衣柜里翻找，这让林樱子却更加疑惑了，跟谈喃从开学相处到现在，林樱子太清楚了，谈喃从来不太在意自己第二天早上起来穿什么，大多都是从衣柜里随意挑一件穿上，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谈喃之所以这么随意，是因为爱美之心完全在买衣服挑衣服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来了。所以无论谈喃怎么不挑，衣服也是很好看，可林樱子知道归知道，她一向觉得谈喃天生丽质，不论在系里还是院里都是排的上号的美女，所以不管看她怎么随意的穿倒也还是很养眼，可是今天，却破天荒的看见谈喃在精挑细选的搭配衣服，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可是，谈喃不愿意说，她也不好细问，毕竟谈喃从来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说心事的人，不过，反正无论如何，谈喃开心就好了。想到这，林樱子也就释怀了。抬头看了看噙着一抹笑的谈喃，林樱子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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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谈喃很早就起来了，洗漱完后，站在阳台上伸了个懒腰，太阳才刚刚露出半个脸庞，谈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清新空气。秋天的早晨微微有点薄雾，寝室楼下几株硕大的栀子花树早就凋谢了，叶子却还是绿绿的，上面挂着清晨的露珠，一坠一坠的煞是好看。哎呀，早上早起还是听美妙的嘛。谈喃神清气爽的趴在阳台上观赏着早晨的美景。

半小时后，林樱子从床上惺忪着眼睛爬下来准备上厕所，透过风吹起的窗帘却隐约看见阳台上有个白色的影子，她一个激灵，醒了大半，这么早，难道是贼？左看看右看看，她抄起了手边的一把塑料笤帚，慢慢的走了过去。一把撩开了窗帘准备不要钱的死命打过去。却听见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停！大早上的你干嘛？！”谈喃一手护住自己的脸，一手抵着林樱子正要扫过来的笤帚。

“喃喃？！”林樱子真是懵了，“喃喃，大清早的你坐在阳台上干嘛啊。”

“我起床了啊，看你没起，我就在阳台上站会，活动活动。顺便做个瑜伽。”谈喃一脸的理所当然，完全忽略林樱子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和长得能吞下一个鸡蛋的嘴。

“喃喃，你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病了？”林樱子伸手摸了摸谈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嘀咕着“没有啊，提问很正常啊。”

“谁病了，我这是感受清晨的美好，努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说完，谈喃闭眼呼吸。

“你一个不到点不起床的，永远都睡不够的人，现在和我谈要和清晨的大自然融为一体？！”林樱子不可思议，她觉得今天要么是喃喃没睡醒，要么是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我要回去再冷静一下，太怪了。”林樱子边摇头边把笤帚放到一边，走进了厕所。

谈喃继续仰头坐着清晨瑜伽。

两人收拾完后还是照旧一路去上课，上完了在上难捱的两节高数课，下午还有选修课，谈喃和林樱子匆匆吃完饭就收拾书本各自去了教学楼。寝室谈喃选修了自己感兴趣的中国古代历史，而林樱子一向对这类文绉绉的东西兴致缺缺，便选了据说可以随便插科打诨甚至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睡觉都可以的马克思主义。

谈喃走向三号教学楼的大教室，正是早晨课多的时候，楼梯上人流很多，谈喃看了一会，准备在楼下等一回，人少了再上去。她心不在焉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全然没看到上完课从楼梯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她笑了起来的林幕安。

“喃喃。”林幕安走到谈喃跟前才出声叫她。

“林师兄！”谈喃抬起头看见林幕安拿着书笑意浅浅的看着她。“林师兄刚上完课么？”

“恩，刚上完，你呢，站在楼梯口做什么？”林幕安问道。

“太挤了，我准备等一会人少一些再上去。”

“什么课？”

“额，是选修的中国古代历史”谈喃答到。

“我知道那个老师，是院里很有学识的老教授，不过很严厉。”林幕安想了想说到。

“恩，那我先上去了。”两个人站在楼梯口说话本就扎眼，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谈喃眼看着周围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多，有些不自在起来，看着楼梯上的人没先前这么多了，就和林幕安打了声招呼，往楼上去了。

林幕安看着谈喃匆匆的背影，不禁眸子一暗。过了一会，往外走去。

谈喃来到教室，照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拿出书和笔记。不一会就看见老教授拿着一个紫砂壶走进来，放在讲台上。这个老师上课从来不带书，每一课都开一个专题，有时候是一个人物，有时候是一件历史事件，全瓶他兴致所致，讲到哪里算哪里，有时候洋洋洒洒的能写满一板书的人物关系来。其中不乏圈杂着一些野史传记，经常让谈喃听得如痴如醉，倒是颇有几分像自己的外公无事的时候和自己坐在花庭院子里讲古文诗词的样子。

今天也是一样，老教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专题，李义山。谈喃看到这个名字不觉得口齿生香，这个人她太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外公给她灌输的古诗词不少，没有一千倒也有八百。可细数这历朝历代的诗人和词人。她最喜欢的不过两个，一个就是今天的李义山，也就是有“小李白”之称的李商隐，还有一个就是辛弃疾。

她记得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诗人是在学校老师教他们的《绝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她觉得很喜欢，后来她放学之后回家念给外公听，外公很开心，吃过饭领了她到书房里，然后翻出几本用线装订的书来，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书坐在摇椅上念给她听，什么“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什么“一笑相倾国便亡，何劳荆棘始堪伤”她听得一知半解，却觉得很好听。外公告诉她这些都是李义山写的，她便觉得李义山很了不起，能写出这么美的字句来。

谈喃想起小时候坐在外公怀里听诗的情景，觉得童年也并不全是不开心的，至少她来到外公家后，那些记忆便越来越淡了。谈喃摇了摇头，收回思绪。看向上方，老教授正降到李义山的写的《无题二首》，谈喃记得这首诗是八岁时候学的，因为它很长，谈喃背的印象深刻。

在黑板上写完这首诗的前六句，教授边走下讲台边朗声念着。

“凤尾香罗薄几重，碧文圆顶夜深缝。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何处西南任好风。

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後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六句念完，老教授看了一眼四周，说道：“这首诗我只写了前六句，还有后面的四句没写，你们有谁能告诉我啊。”说完便坐在了讲台边上看着一教室面面相觑的学生们。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却听见窗户边站起来一个女孩子朗声轻诵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好，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啊。”老教授笑眯眯的问道。

“老师，我叫谈喃。”谈喃眨了眨眼睛答到。

“好，我问你，李义山有一首写给妻子的表达他对妻子倾慕之情的把妻子誉为荷花的诗，是哪一首啊。”老教授看着谈喃又问道。

“是《赠荷花》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茶红菡萏，舒卷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长相映，翠减几衰愁杀人”谈喃想也不想的笑着答到。教室后面的男生们不经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好啊好啊，你坐下吧。”老教授摆摆手笑眯眯的让谈喃坐下。“你们现在的这一辈人啊，人太浮躁，读不了这些让人清心静气的古典诗词，可你们不知道，古人语正是最有用的学问。这上下五千年的学问，就算吃一辈子也吃不透，年轻人多像这个小姑娘学学，有空多看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