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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玉兰

作者:悠商 | 发布时间 | 2016-08-18 | 字数:2586

从玉衡宫出来后,央谷未末径直朝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何其紧随其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主上难得今日有闲暇,不如去天权宫走走?”他方在一直在远处等,自然不知道央谷未末与商牟涟、商牟文舟二人的对话。

“不去。”央谷未末冷淡道。

“主上与殿下已有三日未见,皇后殿下重伤在身,主上还是去看看为好。”何其小心翼翼道。

央谷未末倏然挺住脚,看向他冷声道:“你何时,也这般会为皇后着想了?”

“奴下不敢!奴下只是为主上着想。”何其连忙跪地道。

自知不该将怒意转嫁到何其头上,央谷未末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便继续举步向前。

“谢主上。”何其起身跟上,不敢在画蛇添足。

其实央谷未末又何尝不想去看商牟烛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已然将要相思成疾。来时本还打算出了玉衡宫便寻个借口去看他,谁曾想商牟文舟来这这么一出。央谷未末猜想许是她察觉了自己与商牟烛词之间的关系变化,她又如何能在说完方才那番话后再去天权宫。

她不能去见他,他更主动来见她。两人分明就在一个王城之中,却仿佛咫尺天涯。这让央谷未末如何能不恼。

王城依照星盘而建,除天枢宫外,剩余几处大殿皆可以直通御花园,当然,也有其他御道。不过,王城之人一般若需来往两宫,多半习惯穿御花园而过。一则省时省力,二则可以顺便赏景。

央谷未末也习惯如此,不知不觉行至御花园,不知怎地,便通向瞧见了玉树苑的小径,驻足片刻,还是没往那边去。

是夜。

央谷未末仍伏案于勤政殿。满牍的奏章,全是为太师商牟文舟叫屈或是指责央谷未末轻辱忠臣,鲜有几本表奏别的,也都是些没意义的废话。

许是累了,她搁了朱笔,扶额沉思。

那时摄政王获罪时怎不见如此多的人上奏章,表写冤屈?如今她不过是让商牟文舟闭门思过三日,这便都群情激奋了。

想到商牟文舟,便又不由想到日前的一番两人的明枪暗箭。商牟文舟故意以退为进,原来不知意在试探,更多的,便是为了造就这般情景吧。否则,当时三人的谈话内容,又怎么这般被添油加醋的大肆传播出去。

央谷未末终究还是年轻,况且一心挂念商牟烛词,恐二人关系被商牟文舟试探出些许端倪,即便有所防备,终究还被她计算,没能应对周全。

只是,不知商牟烛词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自己几番针对他母亲,想来必不是他所愿见到的吧。

央谷未末不禁长叹一声。他于伤痛之中,自己非但不能陪在左右,还如此让他陷入两难。

“主上,喝盏茶休息一下吧。”何其从外间端着琉璃茶托而来,脚步轻巧的走至案前,本想放下便走,却见央谷未末单手托额,秀美深锁便轻声提醒道。

央谷未末秋水双眸转动间,见茶托之上不单有清茶一盏,还有一只小小彩釉瓷瓶,上插一枝洁白玉兰,便抬眼以眼神询问何其。

何其道:“陛下日前停步御花园,却没入玉树苑。奴下便恰巧想到玉兰花期将过,待繁花谢尽,陛下若再想赏花只会徒留遗憾。便自作主张折了一枝,陛下若不喜,奴下这便拿去丢了。”说着便要将小瓷瓶拿走。

“放着吧。小其有心了。”央谷未末阻止道。

言罢,静静看着那朵盛放的琼花。

玉兰。玉兰。那日玉树苑,有公子如玉如兰。

何其悄然退到一边。他是有意这般做的,央谷未末曾于玉树苑看商牟烛词如痴,其后醉唱一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今日她一驻,心中是否又是这般怅然?

可谁曾想,她当时为他醉了一场,以一壶酒敬谢与他相遇时光和那自以为不该有的旖旎痴惘,现如今,却只盼得能与他执手相望。

“小其,帮孤一个忙可好?”央谷未末收回视线,转向何其。

“但凭主上吩咐。”何其上前一步躬身道。

央谷未末犹豫片刻才道:“你且去与女医鸿也的助手当归说一声,明日去天权宫送药时顺便折一枝玉兰一同交给皇后,莫让人发现,也无需提及是孤的意思。”

说完,央谷未末复又看向那枝玉兰,心中默默道:“思君之情,全托于此花,望君爱鉴。”

次日,当归在送药的竹篮里果然放了枝玉兰,商牟烛词视若无睹。

直至入夜过后,他独依床栏,手里握着枚精致锦囊,正是大婚之夜,央谷未末于礼制之下所赠之物。

其实他早上看到那花时便已知其中原委,却无奈,为免有人见微知著,便只得当作没看见。他知她用意,万语千言,尽诉此花。可他不知,她此时送这花来,其中究竟是与他的相思居多?还是愧疚居多?

是如他赠她发丝那般,只为聊诉衷肠,以慰相思。还是,愧疚不能常伴于他,愧疚让他陷于两难,还是,仅是怕他在得知她在玉衡宫中所说的那些话,被他得之后误解于她?

她于朝上三问,他本不觉有它,王权江山本就应属于她,可何故之后还要再去挑衅他的母亲?他不是怪她让他两难,这盘棋下到如今,已然成了死局,除非有一方投子认输,否则便终得有人以命解之。

只是如今他母亲势大,央谷未末这般做法,在他看来,全然无异于以卵击石。想他辛苦蒙骗母亲,辛苦忍耐思她之苦,她却这般莽撞不顾及生死!

“我又还能活多久,何苦如此!”商牟烛词握紧手中之物,纵然明知她那行事俱是为他,可他也仍旧不愿。

他深知自己如今的情况,还能这般活动自如,状似无事,也无非倚仗着自幼习武所得的深厚内力强撑着而已。当初同意驱毒,答应她会活下去陪她,其实都不过是怕她为此伤神,怕她做出傻事,或者干脆真的就如她自己所说放弃了社稷江山。

人心难测,情思百转,即便两人相知如故、相濡以沫,也终究未必能悉数全知对方心思。

央谷未末推门走出勤政殿,见退了早朝后便都跑来守在门外的一干大臣冷冷道:“尔等都无家可归,还是干脆等着明早与孤一同去上朝?”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太师于朝堂十几年,不辞劳苦,为国为民。上有功于社稷,下有惠于百姓,实乃我等表率!陛下如此待她,岂不是要寒了百官及万民之心!”一身着绛紫绣散答花纹朝服的中年女子,躬身拜道。

她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跟着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央谷未末站在阶上看去,那人头数,堪比内阁小朝的规模了,也不愿与她们僵持不下便步步走下台阶,缓缓道:“太师明日之后,仍旧是太师,尔等急什么?”

说完她也走下了台阶,正要继续往前走,只见一人“噗通”跪倒道:“请陛下即刻收回成命!”

央谷未末斜眼瞥她,面无表情道:“孤要去天权宫,尔若要跪,不若去哪。”

朝臣中传出了窃窃之声,都知道,太师商牟文舟爱子心切请求皇帝陛下去看望皇后,结果陛下恼怒太师置喙帝王家事,这才罚太师闭门思过。而今央谷未末说要去天权宫,这便代表有所妥协。故,众人便是讨论到底是要继续逼着陛下收回成命立即放出太师,还是见好就收。

央谷未末也不理她们,径直走去。最终,这群人还是选择了见好就收,毕竟,她那日殿上三问的余威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