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逝去的温暖
我还是过着平凡的日子，有时依旧会遇见一些“不小心”弄丢了声音的神。嘛，话说声音是你们的命吧，就这样随随便便丢掉真的大丈夫？再帮助他们寻找声音，就好像是一种“职业病”。怎么说呢？他们似乎比人类要温和多了。他们不像书里写的那么清高……或者，只是我们想的太多。
子默还是很喜欢来找我，她告诉我，在大山里，同样居住着妖和神。正是因为有着各种小神的庇护，这座山才得以如此安宁。“但是，”子默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粉嫩的脸颊好似铺上了一层石灰：“最近弑神者在这一带出现了，他们的目标是专门捕猎神明，他们的优势在于上古的灵异工具和现代科技的力量。”我感觉身后一阵凉意，那把我很少见到的大刀，被桓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刀鞘甚至有点发抖，桓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他。“难道……”我又回过身看向子默，她会意地点点头：“弑神者对于中上等的妖怪也是很感兴趣的，特别是人类制造的妖怪。”我看见桓的脑门渗出几滴汗，直直打到了地板上。
“唐浩颜，你要小心那些弑神者，他们在我们看来，是已经失掉人性的家伙，虽然他们也能看见神，但你们绝对不是一路的人。”
那天下午，我的脑子里一直徘徊着子默所说的弑神者。“桓？”我正对着他，一个下午了，他还是没有把手中的刀收回刀鞘。“你害怕吗？”他的手紧了一下。刀却没有拿稳，砸在了地板上，他倒吸一口凉气，静静地将刀重新拿了起来。“你害怕吗？”我又问了一遍，我希望他能告诉我不怕。
可是他没有给我答案。
桓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扭头不语，他的脸色在努力恢复着曾经的平静，我开始于心不忍。
相比起来，我没有任何能力去保护任何人，桓虽然是带着目的来保护我的，但不管怎么样保护过就是保护过，不论他的根源是什么。
“桓，你是不是……”桓凝视着我，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我根本不了解他，一点都不了解。一阵沉默过后，他佯装镇定地说：“以前的时候，他们都死了。”
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我虽然不知道桓口中的“他们”是谁，但我却感觉到数目的庞大，桓是符妖，按照等级的划分，也算是高级了。那“他们”必定也不是小数目。桓抬头仰视着天花板，我难以看清他的神情，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过去的事，我了解多少呢？
好悲哀，为什么曾经的我没有朋友？也许不仅仅是他们不相信我。
我，从来就不了解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永远只会自己顾着自己的想法做事情。所以，才会失去那么多，才会只能一味地怨恨着别人。于是越是怨恨，就越是远离，越是远离，越是不了解他们。
最后的结果，也只有背向而行。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回头的时候，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对不起……”鼻子一酸，我竟像个孩子一样，做错了什么事，除了道歉和哭泣，什么都不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要问他？为什么要逼着他去回想那些过往？
“你别哭，我最不会对付女孩子哭了。”桓的语气是那么平淡，可他依旧那样抬着头，好像天花板上有星星一般。我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干了泪。“哦，对了，倾颜发烧了，我得去买药了。”我的嗓子有点哑哑的，还带着起初的哭腔。“那边有暖气，”我用手指着写字台旁的暖气：“如果冷的话，靠着那个休息啊……”“嗯。”他的话今天少了很多，好像我们根本不认识一样。
我披上皮大衣，走到倾颜的房间，她还是那么漂亮，即使生病了也还是楚楚动人的，特别是她的嗓音，声线是干湿各半的，甚至能唱出多声线。明明只比我晚了三年，没想到差别会那么大呢。“倾颜，我去给你买药。”我拍拍她的脸，倾颜对我微微一笑：“姐姐，记得要围上围巾哦，外面很冷的。”我垂下睫毛，为她盖好被子。
不管怎么样，父母排斥也好，倾颜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
对于她，我又了解多少呢？她的校园生活，我们也没有探讨过，一直以来，我都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甩甩脑袋，想把这些想法都甩掉，一路来到大药房。“你这家伙，还想跑吗！”快走到药店门口时，我看见一个少女蹲住用手死死摁住一个瓶子……呃？罐子？嘴里似乎还在神神叨叨的，不会是神经病吧？那么小的瓶子里……可是那瓶子好像在动，好像，力气蛮大的。那女孩控制这瓶子似乎还有点费劲。
“呼……还想跑！”少女用脚踢了一下罐子，还是瓶子？一副完胜的表情站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进入药房，她便注意到了我，那眼神……相当的匪夷所思啊。“你……”她走近我，我感觉身边一冷，她比我稍稍高一点，两眼就像催眠师一样，我甚至有种想要逃开的欲望。她用手戳了戳我的额头，然后就像逗小孩一样笑了起来：这家伙，果然是个神经病吧！
她拿着瓶子离去，我才松下心来，妈呀吓我一跳。还以为她要对着我发疯呢。不过额头有点热热的呢，可那女孩的手明明那么凉的。
“我回来了。”我将药冲入热水，给倾颜送了过去。“谢谢姐姐，这两天爸爸妈妈一直都在出发呢。”她端坐在床上，拿着一本漫画正在看。我想她应该很容易就会想爸爸妈妈了吧。毕竟，她是一生下来就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啊。而我只要一想到曾经被抛弃的我，就觉得心中一阵恶心。
“倾颜，我先上楼了啊。”“嗯，姐姐记得关窗户，别感冒了。”
知道了，妹妹。
不知怎么了，心里感觉很满足。也许在这个家里，有一个人的关心，就有一丝幸福。而幸福这种东西是能延续的啊。我走上二楼，轻轻推开房门，桓正坐靠着暖气睡觉，大刀被静静搁置在一旁。脸上明显有洗过的痕迹。干净又明亮的一张脸。“暖气应该很暖和吧。”我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坐在暖气的另一旁。这么宁静的下午，还真的很是难得哪。我有点自嘲地笑：明明中午还闹得那么尴尬呢。
不过窗户还是稍微开一下吧，反正也不是特别冷。我打开窗户，外面的暖阳将光铺在大地上。一瞬间让我以为到了春天。
对了，去看看倾颜有没有好好把药吃下去。我小跑下楼，安顿好倾颜睡觉。可再上来时，那番情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你是，中午的那个！”房间里，那个少女再度出现，她的背后有一把短刃，还有用粗绳绑好的一个大坛子。亏她还能背的动啊！她不同于中午的那个人，看起来冷酷而怖人。“我在你的额头上下了咒，我是跟着咒来到这里。”她不急不躁地解释着。
真后悔没把窗户锁上啊我！
下咒！我有点激动地扒起刘海，摸摸额头，那股热劲似乎已经过了。“放心，那只是追踪咒，对身体无害。”她将背上的古坛放下，手抽出背后的短刃。“等等！你要干什么！”我连连后退，她却没有针对着我，而是两眼直直地盯着熟睡的桓：“我要带走他。”哎？哎！我有点惊异，难道她在中午就知道我有个妖怪，这家伙是专门收妖怪的？如果这样还好，但是如果她是……
弑神者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弑神者。”我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一个肯定句，她也只甩给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立刻扑了上去，双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混蛋，想要做什么！”我压低嗓门，可她的力气还真大，能短暂控制住她，大概也只是利用她在惊异的这几秒。她大概怎样也没想到我会直接扑上来吧，没有咬就够不错了。我回头看着还在熟睡的桓，这么大动静都醒不了，难道是猪吗！僵持了几秒，她才缓缓开口。
“放开。”
“不要！”
手背一阵剧痛，猩红的液体从裂口中流出。“嘶……”我回吸一口凉气，少女一脚踢中了我的腹部，我感觉嘴中一阵腥甜，啊，天哪看样子真的得锻炼身体了啊。我有点无奈地向后退了几步，只是想好好度过一个下午都这么难啊。我捂住肚子，少女坐在桓的面前。打开古坛，又开始神神叨叨念起什么。
“你别想了混蛋！”我又扑了上去，嘴中的腥甜还是很浓，我死死咬住下唇。“你为什么不让我收了他，你明明知道妖是人类的对立者啊！”那女孩也激动起来。不，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他们，所以才不能让你这个混蛋收了不然到时候我去了解谁啊！
“你给我一个不收他的理由！”感觉到少女的停手，我才松开她。“谁知道呢，反正他还蛮知恩图报的……”我嘟哝着，少女却如同黑化暴走一般地抽出刀刃，我吓了一跳，她似乎在喘着粗气。眼神好像即将燃着的烈火一般。“知恩图报！就凭他们！”少女看起来那么激动，眼角开始出现一片浅红。
“你的理由我不满意！这个家伙我就不收了……但是，”她像恶魔一样将短刃握在手中：“我要让他永远都睁不开眼！”说罢速度极快地将短刃插入了……
桓上身的……左上方……
那里是……刀刃拔出的那一刻，桓的眼睛睁开了，可在我眼里，那是他最后一次睁开了。
我没有注意什么，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少女沿着窗户跳下，我也没有注意到。
他，被我害成了……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