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吐露真情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来得很是时候。一如碧海的天空上，几只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着。舞动着矫健的羽翅，它们来来回回地空中徘徊，不时还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阳光下的汴水仿佛一束丝绒似的灿然闪烁，浅绿的水色、如绸缎般的波光，让人倍感柔情依依，百转千回。
一叶扁舟倏然踏着云水荡漾而来。船头之上，一个四十多岁的船夫娴熟地撑着船。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他施展出家传的本领，尽量让船驶得平稳。
船舱内，中元与金小姐隔桌而坐。这几个月，两人几乎日日相伴。不经意间，两颗心也渐渐悸动，愈靠愈近。
忽闪着明亮的眸子，金小姐从身旁拿过一只小箱篋放在桌子上。
“今日来汴水泛舟，为何带着它？”自从二人从金府出来，中元就一直对这只箱篋充满了好奇，几次开口想问却又莫名忍住了。
没回答问话，金小姐却反问他一句：“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吃的？”
“非也！”一丝神秘抹上眉梢，金小姐笑着摇了摇头。
“猜不出来。”看着她那故弄玄虚的神情，中元又冥思苦想了一番。
瞧出他未得头绪的焦急，金小姐笑着将箱箧打开。闪目观瞧，中元看见一只木匣露了出来。一路上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他伸手想要打开木匣，却忽地被金小姐轻打了一下。
“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
忙将手缩回，一丝诧异的神色窜上中元眉头：“不知道。”
“是我写的……”话说半句，金小姐面色绯红，好似那箱箧里面装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写的什么？”躁动的心已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羞涩弄得乱七八糟，中元要想一下子打开那物件，可手扬在半空却又忍了下来。
“不告诉你。”脸上蓦然掠过些许后悔，金小姐又卖起关子来。
见她一刻三变，中元笑着将木匣装回箱箧。抬眼望着中元那不怀好意的神情，金小姐不解地问：“你干嘛？”
“大老远背着个木匣子，原来只为‘不告诉我。’”故意教失望之情肆虐脸颊，中元把箱箧重新盖好，欲放回金小姐身边。
“那你打开好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听着耳畔金小姐那轻盈一笑，中元点着头把箱箧重新打开。按动木匣的开关，他抽出匣盖，只见匣内装有一摞厚厚的纸和一杆小笔。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放眼向那摞纸望去，中元看见最上面的那张赫然写着两个秀气的字。
闺记。
探手将闺记从匣中取出，中元放在身前展开细看。原来里面全是金小姐几年来每日所记之事。走马观花的眼神忽在一页前停下，几行柔雅的字将他的心牢牢牵住：昨夜噩梦甚是惊魂。今早见他安然无恙，稍稍宽心。与他上街闲逛，中午在云雀楼吃酒，想不到他堂堂七尺男儿，酒量竟不及我，真是好笑。愿他认赌服输，恪守诺言。如此，吾欣然之至。乙巳年正月十八。
合上闺记，中元的脸色倏然变得凝重。
不明就里，金小姐瞪大了眼睛问道：“看完了？”
默不作声，凝视眼前佳人片刻，他提起那杆小笔在那页纸的背后刷刷点点，写罢，递到金小姐面前。
伸手接过，金小姐只见纸上填着一首西江月：
长发紧紧盘起，对镜淡淡妆成，亭亭玉立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弗如怀念，有情何似无情，南柯一梦方初醒，夜深月正人静。
“写的是谁呀？好漂亮的样子！”目不转睛看着这首词，金小姐似乎被它的意境深深吸引。
“是我的心上人。”欣赏着金小姐的芳容，中元沉声答道。
举目迎起对面那火辣辣的目光，金小姐的芳心怦然一动：“那……你的心上人……是谁呀？”
“你！”
虽早已心有所知，可当那不容置疑的语气沁入心扉时，一缕霞红还是挡不住地泛起在金小姐娇美的面庞：“谁是你的心上人！不许瞎说！”
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吐露，中元的心顿然轻松许多。一把将金小姐的玉手握住，他那剑眉下的眼眸蓦然含泪：“玲妹妹！你知道么？纵使那日赌酒赢了，我也会日日陪伴着你的！有了你，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别人！今日回去我便去求母妃，让她找最好的媒人去你府上提亲。”
稍纵即逝的幸福闪过心头，金小姐的眉头却微微皱起：“你敢么？自古以来，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信你有这个胆量？”
“为了你，刀山火海，我亦往矣！”
凝望着中元眼中的坚定，金小姐抱膝不语，眼中已是微微泛起泪花。
这时，船夫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二位客官，不出来看看两岸山上的枫叶吗？这可是汴临八景之一啊！”
收起凝眸，二人携手揽腕来到仓外，但见汴水两岸的山上满是火红的枫叶。微风渐过,那些枫叶就仿佛一只只斑斓的凤蝶,从树上飘然而落,纷纷扬扬,恰似迷人的画卷，生机勃勃。
秋时枫叶情最重,所有的坎坷与情感,都化作朴实无华,教人咏叹。相知相守谁更美,落霞朱叶情依然。红枫伴晚霞,靡靡情相恋。
正沉浸在这良辰美景之中，忽一阵狂风袭来，吹得扁舟摇晃，金小姐站立不稳，怀中的木匣倏地落入水中。见多少年来的心思就要这般藏身水底，她不禁惊呼一声，急得眼泪都快落了下来。
见木匣落水，中元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跳入微凉的汴水之中。索性木匣没有漂远，他扑腾了几下就把木匣抱在怀里。船夫见状忙用竹竿将中元拽上了船。
见如落汤鸡一般的中元走到自己身前将木匣递来，金小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扑到中元的怀里，她不住地捶打着他的背，轻轻娇嗔。
“你这个书呆子！不知道自己不会水么？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和王妃交代？”
“我不是说过吗？为了你，刀山火海，我亦往矣！”
听着耳畔低沉的喘息，两滴玉珠从金小姐眼角悄然流落。从中元怀中脱开，她掏出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水迹。
“看你弄的，回去怎么和人说？”欲收起手帕，她的手却忽被中元挡住。
“你做什么？”
“脏了，我回去洗好还给你。”紧紧把手帕攥在手里，中元仿佛得到了什么珍宝。
眉头舒展开来，金小姐破涕为笑：“一个帕子有什么稀罕的？我再换一条就是了。”
缓缓摇头，中元肃然的神情始终留在脸上，不愿消散：“不，你的东西对我来说都很宝贵。”
含泪又将身躯投入那虽是湿漉漉的胸膛，可金小姐此时却感到到了巨大的温暖。
美丽的落日把天空照耀的火红,碧绿清澈的河水金光闪闪,远远望去犹如一副天水图。夕阳下，两人的身影也好似一副剪画，秀美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