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试射 （上）

之前便与央梧、央禹说过要给她们接风，蹴鞠比赛结束后，央谷未末索性便在玉树苑的亭子里设了一场似宴。一为招到她们二人，二为庆祝飞骑营得胜，算是双喜。

“庞朗将说，这场蹴鞠最后能完胜武烈，多亏了德君带的话！”央禹兴奋的看着何其称赞道：“德君不愧为陛下钟爱，果然聪明过人！”

“禹世子过誉了，只是些小聪明罢了。”何其羞腆道。

“小其这次确实立了功，连孤都没想到呢。”央谷未末也笑着夸赞。

“臣不敢居功，主要还是飞骑营诸位英武不凡。庞朗将谦虚才将功劳推让给臣，其实以她的才智实根本无需臣提醒，主上莫怪臣多此一举才好。”何其敛眉恭谦道。

央梧时机拿捏的正好，开口赞叹道：“德君这般谦和，陛下当真是好眼光。”

央谷未末看了眼何其，见他耳根都有些红了，知他的性子，温和一笑解围道：“小其怕羞，你们莫在拿我与他打趣了。”

“我们哪里敢打趣陛下，这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央禹佯作一脸严肃，无比真诚的说。

“是啊，陛下这般护着德君，让我等好生羡慕啊！”央梧不怀好意的眨巴眨巴眼睛，附和。

央谷未末含笑威胁道：“好了，越说越起劲！还想不想好好喝酒了？非得要孤把你们两个丢到锦荷池里喂鱼才甘心？”

“臣等知错了，臣自罚三杯，求陛下千万别把臣丢下去喂鱼！”央梧故意做出一脸害怕的表情，玩笑开的相当有分寸。

四人在小亭子其乐融融，谁也没发现不远处停步在转角处的商牟烛词。

宁远见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犹豫着开口：“要不属下过去通报陛下一声？”

“回宫。”商牟烛词冰冷道，说完转身便走。

“德君不愧为陛下钟爱。”

“陛下当真好眼光。”

“小其怕羞，你们莫在拿我与他打趣了。”

“陛下这般护着德君，让我等好生羡慕啊！”

商牟烛词不自觉的露出一抹讥讽神色，她们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在耳中，只觉的字字诛心。他始终以为，只有在他身边，央谷未末才会露出那般温柔的笑意，可是如今看了，似乎并不是。

“陛下，明日的马球，还是飞骑营上场吗？”央禹好奇的问。

完全没注意到商牟烛词来过的央谷未末，仍旧笑意盈盈的与她们说笑着：“明日的马球都是朝中擅长此道的官员。以中书省中书令张尧和门下省门下侍中李恒初二位为首，阵容很是豪华，你们便拭目以待吧！”

“张首府和李相亲自上阵？”央梧惊讶道：“那真是很有看头了！”

央谷未末解释道：“其实，本来也没这个必要，只不过我朝已经许多年没有举行过此类庆典了，这一次，也让诸位大臣参与其中，全当是娱乐罢了。”

“才是第二项活动便这般隆重，待到北郊围猎时，莫不是连陛下您都要亲自上阵了！”

央禹原只是句玩笑话，他知道央梧会参与围猎，却没想到央谷未末却笑道：“或是到时孤还真的会亲自参加。”

“主上！”

“陛下！”

三人同时震惊的看向央谷未末。

央谷未末无奈一笑道：“只是玩笑。”

事实上，绮月王朝不论是王城内，还是民间都有许多体育竞技一类的娱乐活动。民间多以蹴鞠、秋千、投壶等这种随手可玩，不需要花费太多钱财的游戏为主。而绳妓、马球和骑射这类则再在贵族中受到推崇。因为绳妓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并不易练成，但是看着十分精彩，所以有钱的人家大多都喜欢专人表演。而马球和骑射，不言而喻，自然是因为需要马匹。民间有句俗语：一马抵十奴，可见能养起马匹以供玩乐的人家自然都是非富即贵。

又因为绮月并不尚武，所以相比之骑射，马球便成了贵族活动的首选。朝中甚至曾因此有过一阵风潮，官员见面不是相互问候，不是“可安康”而是“可击球”这类，仿佛谁不会打马球，便证明这个人在朝中没有地位。

所以，这一次身为文官的首府、丞相才会齐齐上阵，与武烈来了一场策马厮杀。

“绮月王朝果然人才济济，连诸位以文采示人的朝官都可纵马酣战！在下佩服！”昨天输了蹴鞠，今日又输了马球，兀颜瞬在胜负已定时从观战台上站起身击掌赞道，可表情却怎么看都是皮笑肉不笑。

“兀颜世子过奖了，这不过是我绮月人人皆会的怡情之技罢了。”央谷未末平淡回道，满脸的不甚在意，仿佛胜负在她眼中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

可是其实，分明有几球的是张尧不顾自身安危勉强打进，这才险中求胜的。不过，既然最后终究是绮月胜了，那几杆子球便可以光明正大称作是张首府的技法精湛，势必会被举国推崇。

兀颜瞬被央谷未末火上浇油的话气的几乎吐血，不过转念一想，便又觉得没那么愤怒了。蹴鞠、马球都是绮月擅自的东西，而且不过都是没有用的玩意儿罢了，他们即便输了也无所谓。北郊狩猎才是双方真正要角逐，证明各自战力的地方。武烈一族以此为生，他就不信，绮月还能胜过自幼便在山林中奔跑射猎的他们。待到明日，他定要一雪之前这丫头片子给他们兄妹带来的各自耻辱，让她这个所谓的狗屁皇帝，在她自己的臣子面前当众出丑！

央谷未末眯眼看着兀颜瞬和兀颜穆尔登格兄妹，突然勾了勾嘴角。

这世上，往往总会发生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丙申岁小暑，京都北郊连绵数十里山林，草木繁茂，鸣蝉初声，茕兔奔顾，王城仪仗至。

所谓围猎，并不是参与狩猎之人满山遍野的跑着去追赶猎物，而是先由士兵从山林四面将走兽驱赶进事先划好的范围之内。其后，贵族们才会策马狩猎圈内的动物。

在正式围猎之前，还有一项准备活动，叫做试射。参与游戏的人，要骑马朝事先准备好的靶子上射箭。这么做既是为与竞争对手较技，也是一种热身方式。

此时距离北郊行宫外围的空地上，绮月与武烈便在进行围猎前的试射。

这一场，绮月这边由太师商牟文舟亲自压阵，一人一骑，疾驰几圈后对准箭靶，三箭连发。随后，商牟文舟便勒马缓行，看都不看一眼，因为一定是毫无悬念的根根正中靶心。

周围的绮月士兵，同时爆发出极具气势的呼喝之声。

接下来便轮到武烈众人上场了。

“我来！”兀颜穆尔登格拉住她哥，冷哼一声起身道。

兀颜瞬对自己妹妹的箭术也十分有信心，索性便让她打这个头阵。

兀颜穆尔登格因为今日也会参与围猎，所以换了一身窄袖短衫莽裤，以彩绳编发，大步走到场边，翻身上马，动作倒也是漂亮利落。

她高坐于马上，没有急着开始，而是驱马直对央谷未末所坐的方向，倨傲道：“绮月王朝人才济济，不论是前两日的蹴鞠、马球，还是方才的试射俱出类拔萃。尤其方才太师一手骑射技艺更是出神入化，连我这个自幼便在马背上玩耍的武烈人都不禁心生敬佩。”说着，顿了一下后突然轻蔑一笑：“所以我想，既然连下属都这般厉害，皇帝陛下也一定更是不遑多让。便借此机会，望能与陛下切磋一番。”

她话音刚落，围观人群顿时嘈杂起来。

大家都没想到这个蛮夷女子竟然敢想她们的皇帝下战书，一时间全下意识的将视线投向央谷未末。随后便都不由的开始默默哀叹，就凭她们的皇帝陛下这小身板，别说射箭中靶，可能连马都没骑过，看来这一次绮月是要颜面尽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要付诸东流了。

兀颜瞬环顾一圈四周一干俱是一脸菜色的绮月朝臣，更加确定内心的想法。连她自己的臣子都不看好她，这个绮月的皇帝必然是个废物无疑了。他神情得意，虽然之前兀颜穆尔登格说好是要在他们这边全部试射之后，再出言挑衅才更能起到打压对方的目的，不过现在看来这样也不错。

“便如尔所愿。”央谷未末冷着脸沉默许久，忽然表情玩味道。

她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就连商牟烛词都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却被坐在他稍后一点的何其悄悄伸手拉住，微微摇头以眼神示意太师就在看着，这种情况他断不能为央谷未末出头。商牟烛词无奈，只得看向自己的母亲，希冀着她能为保绮月王朝的威严而出有所行动。

可自方才试射完毕后，便一直在场地边领队备战的商牟文舟却一脸的好整以暇，摆明了要隔岸观火。显然根本不在乎央谷未末是不是骑虎难下，更没打算在这种只有她一人能救场的时候开口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