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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扬汤

作者:悠商 | 发布时间 | 2016-09-05 | 字数:3419

小炉初沸,唐吟添盐入铜炉,继而一边去浮,一边叹道:“太师为大义,可这般大义并非谁人都懂。”

她有一双极其好看的手,十指纤长,骨节均匀,就连指甲的形状都圆润的恰到好处。虽年近不惑,身材却仍修长纤瘦。若非相貌实在普通,便如此跪坐于蒲团上,素手烹茶的模样到都可算为养眼。

二沸可饮。唐吟舀出的第一勺茶汤并没有给商牟文舟,而是将它存在“熟盂”。这是煮茶的规矩,第一勺舀出的茶汤,称为“隽永”,贮起之后用作止沸与沫饽之用。至第二舀,她才酌至碗递予商牟文舟。

唐吟显然精于此道,手法老练娴熟,煮出的茶汤清亮,气味芳香。商牟文舟轻抿一口,觉得心情舒畅不少:“我来,并非是为你与说这些,游说保皇党之事,暂且不急。如今,武烈一事才是重点。”

“我听说,黑水部的郡主突然出事,是皇帝暗中下的命令。”唐吟疑惑道:“她之前,不是也赞同您与皇后殿下的意思吗?怎得突然做这种事?”

商牟文舟没有回答她,只是不甚在意的问:“边境那边部署的如何?”

“原依着您的计划,暗中给了伯咄、车骨两部一些好处。本只待这边和亲之事一成,黑水部族长自然会自以为可以压制武烈其他部落,成为可汗,然后与我朝议和。届时,那两部便可顺势打压黑水,带他们鹬蚌相争之后,我方便可出兵伐之。可眼下这般情形,我只担心,是要养虎为患。和亲不成,黑水显然部不会与别部争执,反而他们有可能会提早联合攻打我朝边境。毕竟,那群豺狼都是只看眼前利益的宵小之辈。”唐吟如实答道。

放下茶碗,商牟文舟想了想,面无表情的说:“无妨,绮月与武烈终归要有一战,不过是多死人罢了。正好,借此将过错都归咎于皇帝。她散民心,我们便可得天下。”

唐吟端碗饮茶,思忖忧虑道:“虽说不失为两全之策,可如此行事,毕竟风险不小。武烈一族粗鄙残暴,若引狼入室,燕云之地三十万百姓该如何?”

“唐吟,欲成大事必有牺牲,莫要妇人之仁。”商牟文舟突然转头盯着她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懂吗?那好,我索性便与你说明白。我就是要让武烈攻下燕云。只有这般让硝烟战火燃到最旺,才会民怨四起。待她千夫所指,我等再去挽狂澜于既倒,届时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沉默许久,唐吟终于再次开口,却是有意转移话题道:“兀颜那两个兄妹,如今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疯疯癫癫。现下还都被监禁与开阳宫,该如何处理?”

商牟文舟并不以为意:“即便和亲不成,我绮月也要有天朝的气度,自然不会做扣留人质这种事。放他们回武烈便是。”

“可他们这样的情状,送回去,只怕更会落人口实。”唐吟又道。

“他们身边有个侍女,叫伊尔木,是我的人,她会安排好。”

茶水三沸,唐吟却在没心思顾及。商牟文舟站起身,拿过茶舀缓缓的舀起水,又洒回去,重复几次之后,小炉中的水翻滚的程度逐渐趋于平稳。她将茶舀放回原处,盯着小炉没一会儿,水便又开始翻滚。她突然盎然道:“你看这炉水,我停手,它便有沸腾起来。其实道理很简单,你我都清楚,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无论是对她们哪一方,都一样。”

说完,商牟文舟举步离开房间,出门时,抬头看一眼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不由便又想起她与唐吟谈话初始时所说的那些话。不屑的勾起一抹冷笑。谁说天地之下,君王最大?

别的君王不好说,可央谷未末自然肯定不会是天地之下最大的那个。

不过饶是商牟文舟在如何庙算无敌,也一定想不到,那个据说是不小心沾染风寒不能早朝的皇帝陛下,昨晚被她的身为皇后的儿子欺压的有多惨。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非但没有缓解多少疲劳,央谷未末觉得四肢反而更加僵硬了。环顾四周,发现商牟烛词不在,不禁有些失落,继而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很早很早以前听过的话。她费力的翻身趴在床上,浑身酸痛,想着想着,便不禁气鼓鼓的骂出声:“吃干抹净,提裤子就走的混蛋!”

“为夫在你心中,就是这般不负责任之人?”商牟烛词打她床帏后面转了出来,佯作不悦道。

央谷未末一惊,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依旧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只是把脸转向他,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房中有秘道?”

商牟烛词一屁股坐在床边,很自然的伸手,开始帮她揉捏四肢,疏松肌肉筋骨。想了想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其实,陌上的事,他一开始以为她知道。只不过,后来看她的种种表现才发现她对此是完全不知情。商牟烛词为此去问过邹槐,邹槐解释,她将接管的鲲鹏部与他现在所管的霸下部不同。鲲鹏部里的成员绝大多数都朝中官员,如果在她没做好要当一个好帝王的准备之前,不能冒然将鲲鹏部的墨玉佩交给她,也暂时无需让她知道有陌上的存在。

央谷未末看出他似乎在犹豫,便很善解人意没有追问,只是不解道:“你去弘文馆做什么?”

商牟烛词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许是央谷未末一直以为她房间的这条秘道只能同往弘文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于是便解释道:“秘道里面有机关,可以改变出口,我刚刚是从天权宫而来。”

“我走了这秘道十几年,却一直没有发现其中还有这等玄机。”央谷未末虽然有些诧异,不过却还是没太在意。因为她早就想过,能将秘道出入口开在帝王的寝宫里的人,必然只会是帝王本人。不是央谷家先祖,便是她的母亲,总之不会多少危险,所以也就懒得再深思。

商牟烛词揉过了四肢,又改为帮她按摩腰背:“我也是近几日才知此事。”

央谷未末觉得经他的揉捏之后,身上的酸疼减轻了不少,索性一边享受自家夫君体贴的服侍,一边舒服的哼唧道:“嗯~所以,昨晚你才会突然出现在天玑宫?”

看她像只慵懒的小猫一般的可爱诱人的模样,商牟烛词忍不住停下手中动作,脱靴上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道:“没错,本来只是想偷偷来看看你,却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央谷未末才醒来不久,还没来得及穿衣,仅覆着一层薄衾。之前也没觉得什么,此刻突然被抱起,对方衣衫整齐,可她却是一丝不挂的靠在对方怀里。若非商牟烛词怕她着凉,又顺手用被子盖住她,她怕是便要直接羞死了。

“这些都是邹先生告诉我的。还有,虽然暂时无法与你细说,不过你许也察觉到了,如今我有方法可以保证,我母亲安排的那些眼线谍子打探不到我们这边具体的情况。日后,由为夫护你周全,你无需再为此费神,安心周旋于庙堂。”商牟烛词知她虽未说明,但心中必然会疑问,故捡了重点说明道。

央谷未末虽然因为羞涩而有些心神不宁,但仍是将他的话悉数听进耳中。其实无需商牟烛词多做解释,她也能猜出大概。先帝去世之前必然有所安排布局,这些年来央谷音之与邹槐也一直于为她培植势力,抛开庙堂,王城之中定暗中养着大批的死士谍子。更不难想象,自上次她提及要退位之后,以邹槐的心智必然会找上商牟烛词。所以,会有如今的形式也是理所当然。

只不过,她如今才发觉,她这些年只专注研究庙堂形势,反而忽略了那些暗地里必不可少的隐蔽势力。故不免汗然道:“本来这些都是我的责任,这些年却一直都姨母和先生费心,现下又连累了你。”

商牟烛词捏了一下她小巧精致的鼻尖,以示不满道:“你我夫妻一体,莫再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况且,所谓纵横捭阖,便是横竖黑白交错,有阳谋与阴谋之别。你是帝王,当傲立人前指点江山,而这等隐晦阴谋之事,便交与为夫便好。”

“夫君教训的是,妾身记下了。日后定会更加用心做一个圣贤明主,方不负夫君所望。”央谷未末笑着说。

“你啊!”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商牟烛词笑骂:“我之前便想说你,虽都是因我而起,可你身为堂堂帝王,怎可那般任性妄为。邹先生辛苦教导你十几年,也没见你有这般进取之心。”

听了这话,央谷未末也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不服气道:“还敢说孤,爱卿身为堂堂皇后,不也是肆意妄为!”

这一动,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薄衾便滑落了大半,半边尚遍布着昨夜春情所留痕迹的娇躯便露了出来。央谷未末浑然未觉,鼓着腮帮子看着商牟烛词,因为这种纯情反而更添诱惑。

只要与她在一起,便总要忍耐克制,越来越觉得自己仿佛真是登徒子之流的商牟烛词,连忙将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生怕自己会再禁不住把她吃干抹净了。

“夫君,你这是干嘛?”央谷未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有些发懵,伸手拉下蒙到头顶的被子疑惑的问。

商牟烛词又把她两条白皙的手臂塞回去,然后拉起被子遮住她大半张脸颊,犹豫片刻,叹气道:“藏希,为夫予你说个故事。”

“嗯?”只有一双杏眼露在外面的央谷未末瞪着他。

商牟烛词板着脸,表情严肃道:“从前,有个书生,姓柳名下惠。为夫想学习他的高洁品德。”

央谷未末“噗呲”笑出声,顿时觉得自家夫君可爱的不行。受到一记眼刀后,她立即敛起笑声,强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道:“柳下惠坐怀不乱,是因有疾。夫君,千万莫要学他。”

“越发的不知羞了。”话音与一记板栗同时落下。

皇帝陛下不正经起来,连据说很禽兽的皇后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