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两全其美的好事

严冬时节，寒气袭袭。街上路人稀少，冷冷清清，举目而望，只有几片枯叶孤零零地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拽。

王府之内倒是暖炉熏香。毅王张若铤举杯豪饮，微带醉意的脸上尽是一副怅然失落。拿起身边的酒壶晃了晃，蓦然发现里面的酒已喝干，他便吩咐小丫鬟再去取。

“已经三壶了。”捧着香炉拦住小丫鬟，李王妃的神情也是黯然无色，“王爷身子刚好些，莫要再饮。”

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毅王脸色凝重，不由长叹一声。

三天前，群臣大朝。至武帝于皇极殿上命殿头官宣旨，封刘贵妃为皇后，凉国公唐保良为四平郡王，世袭罔替，蓉宁郡主唐英帆为长乐公主。

原本想要父皇收回成命，不要晋封刘贵妃为皇后，可现实不但事以愿违，而且还变本加厉地报复自己：不仅刘贵妃从承恩宫搬到坤宁宫，连她前夫所生的一子一女也都加官进爵。

想起这些，一阵微微的头疼便渐渐开始袭扰毅王，又值此时酒力发作，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李王妃的一声轻唤将他从混沌之中带回。

“嗯？”或许因酒劲未过，虽是答应一声，可他并未睁眼。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王妃凝重的语气让毅王微微一怔。努力着微睁二目，他但见面前发妻的身影是那般模糊与重叠。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也许感到心中所想还是不好说出口，又沉默了片刻李王妃才柔声说道：“时值严冬，天不降雪，再过两月，既为新年，到那时恐怕父皇就要……”

这话外之意让毅王来了兴致。坐直身子，他深邃的两眼直盯盯地看着李王妃：“接着说。”

抬手示意接过暖炉的丫鬟退下，李王妃款步来到毅王身前：“一旦父皇升天，王爷可知这大位要传给谁？”

这是自打因旱起祸后，毅王最为费神的事。毅王、简王和睿王三兄弟乃一母所生，皆为嫡子，又以毅王为长。可越承宋制，皇位继承并无嫡长子为先之理，反倒是立贤不立长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当年的至武帝就是以次子的身份登上皇位的。

虽说三人都不太符合父皇的心意，可当年长的优势变为劣势的时候，他真的不知自己胜算几何。

紧蹙这眉头，毅王沉声问道：“那依你看呢？”

“王爷兄弟三人，机会不均。”

“哦？”看着李王妃似乎颇有一番见解，毅王眨了眨眼，眉目间似有些松动，“何以见得？”

“父皇一向对皇后言听计从。今又将唐保良晋封为四平郡王并羽林军都统领，掌管宫禁，可见刘氏一门的权力已到极致。当初王爷和五弟力阻父皇封后，坤宁宫必怀恨在心，她定会左右父皇，阻你二人登大位。反倒是四弟擅于左右逢源，容易脱颖而出。”

一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让毅王不住地点头。赞叹地向李王妃投去目光的同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结发之妻隐约有些运筹帷幄的风范。

“那我就没有一丝机会吗？”

“依我看，王爷内有皇后暗算，外无朝臣支持，恐怕……”话说半句，李王妃便倏然止声。

虽是如此，但毅王还是听得明白。下意识地拿起案上的空酒壶，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朝中大臣多为趋炎附势之辈，我的门客官职又低，人微言轻，实在无能为力啊！”

“周师傅是国子监祭酒，袁师傅是兵部主事，李师傅是御林军校尉，这三位确实帮不了王爷什么。不过有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运作得当便可为王爷所用。”看着丈夫一脸的愁苦，一缕神秘的笑意却在李王妃的眉梢拂过。

“哦？”打了个酒嗝，毅王也清醒了许多，摆手让进屋献茶的小丫鬟退下，他正色问道：“快告诉我，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汪——道——直。”

听着李王妃一字一顿地道来，毅王不由暗自赞叹她的心机：汪道直身为宰相，当朝一品，在父皇面前说一不二。其子汪东升匹马一麾，也深得父皇信任，如今官居御林军都统领，负责汴临地区卫戍。若能得一文一武的汪相父子相助，自己位登九五大有希望。可自己平时与汪道直并无深交，如此大事他又怎会慷慨相助呢？

见丈夫沉默不语，李王妃抖动了几下眉毛，笑问道：“王爷沉吟可是忧虑平日与汪道直交往不密？”

“正是。”见自己的心思又被洞察得一清二楚，毅王更是对李王妃佩服五体投地。

“当下有一桩喜事，若王爷应允，可谓是一举两得。”

“喜事？喜从何来？”挑了挑眉毛，不明就里的毅王诧异地看着一脸肃然的李王妃。

“汪道直有一女，与元儿同岁。我见过几次，虽不妖艳，但毕竟出身大家，也算端庄秀丽，温婉柔顺。她尚未许配人家，若王爷同意，我可以马上派人去提亲。一来可了结元儿的终身大事，去你我一块心病；二来与汪道直结成儿女亲家后，王爷荣登大宝便成了他自家的事，料想他必会鼎力相助的。如此可不是两全其美么？”

言罢转身轻轻拿起放在镶了琉璃镜的黄梨木梳妆台上的桃木梳，李王妃一边对着镜子梳理着两鬓的余发，一边望着镜中如梦方醒的毅王狡黠一笑。

快要乐得合不上嘴，毅王连忙起身走过来搂住李王妃的腰身：“此举真乃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你不但是我的贤内助，更是我的卧龙凤雏啊！”

得到了毅王由衷的赞美，李王妃也是喜上眉梢。顺势靠在丈夫怀里，她柔声问道：“这么说王爷是同意了？”

“当然！如此妙计我怎能不用呢？就依你的意思办！”轻抚李王妃的脊背，毅王的神情异常地坚定。

挣开毅王的怀抱，一副巾帼英雄的气度蓦然流露在李王妃的脸上：“事不宜迟，夜长梦多。我明日就选个好媒人去汪府说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