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挣脱枷锁

秋日的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医城也被大雨洗练了一番，从远空俯视，雨后的医城风景秀丽，有着奇特的美感。

医城最高的建筑里，一白衣女子，俯视雨落后的医城，神情无限悲伤。高处不胜寒，药仙阁，医城最超然的势力，这方势力的最顶端，有别样的落寞。女子面庞白皙，白色的衣袖，随风鼓动着，凉，女子的肌肤被吹得很凉。雨后的天气，是清新和潮湿的，女子樱鼻蹙起，闭上眼睛，吸了几口空气进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女子的眼神哀伤，医城排列有序的建筑，一排排的映入到她的眼睛里。

“快了，安南，我会完成你的愿望，还给医城一片安宁。”女子嘴唇微动，喃喃说道。

在寥落的雨声里，医仙大会初日结束了。秦江最后一局出场，与王家一名玄境一重天的高手经过一番苦战后，成功晋级了第二日的决赛。

观众陆续离开角斗场，秦江未回李府队伍，比赛过后，径直走出赛场。空气有些浑浊，秦江皱眉，略微不喜，他眼神一扫，朝人少的出口走了过去。

王怡跟在王家队伍里，突然回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秦江，在王怡的眼中，逐渐地走近。当年稚嫩的少年现在已能独当一面，王怡欣喜秦江的这种成就，但神色随即又是一黯。杂乱的脚步声、呼喊声在王怡耳朵旁不断响起，王怡浑然不觉。

“许久不见。”秦江笑出一口白牙，声音有些沙哑。

王怡一惊，偷偷用手指掐了一下自己，皮肤传来的痛感让她清醒了许多，她尴尬一笑，“是呀，恭喜你。”

疏离感，时间带给小佣兵团每个人的，都是疏离感。每个人都会改变，离家闯荡一年后，四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无论是秦江还是王怡，都讨厌彼此之间的陌生感，但都只能叹息在心里，无可奈何。

有一种感觉，像毒品一样，会让人上瘾。王怡邀请秦江一起走走的时候，秦江就仿佛中了那种毒一样，陷入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他们之间，本不应继续下去，但无论秦江抑或是王怡，都抗拒不了彼此。

下雨后的医城，相比于平日，多了一分韵味之美。秦江随着王怡走动，脑海里又想起金老说的话，他与王怡，注定无法走到武道尽头，金老希望他对王怡好一点。

一路上，王怡与秦江说个不停，他们仿佛想用刻意营造出的熟悉，来逃避些什么。王家，在二者的看似热闹的喧谈中，越来越近，某一刻，他们突然沉默了下来。两人都低着头，不愿意面对真切的现实。

“王怡，我……”秦江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打破了二者间沉闷的僵局。

“你不要说了。”王怡难过地看了秦江一眼，转身朝王家药楼，费力地跑去。

秦江眼中，王怡的背影越来越远，秦江伸手，手指拂过脸上的一点。那里，王怡离开时，针扎一样地疼。

晚上，秦江心情烦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下床，借着月光，看起了自己的刀。

秦江手里的刀，依旧残破，但经过一年的生死相随，秦江已然生出和其血脉相连的感觉。月色下，刀身上面仍旧锈迹斑斑，秦江曾设法，去除刀身的锈迹，让秦江惊讶的是，他扣动那些锈迹时，刀身上竟有血迹流出。那时，秦江惊呆了，他心里不可思议的想到，这把刀，好像是有生命的。

秦江将刀柄握紧，闭眼感受着手里的刀。若是从外界看去，此时秦江身上的情形，足以使人惊呼出声。

血气，从刀身一缕缕地传出，进入到秦江的身体里。整座房间里，此刻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光里。秦江眉头皱起，痛苦之色流露而出。但随着血气的继续注入，秦江脸上的痛苦逐渐消退，那种痛苦逐渐替换为酣畅淋漓的神色。

秦江的大脑里，白发魔神又出现了。魔神脚下躺着尸山血海，他从王座上起身，在秦江的感知里，逐渐地靠近。

魔神脸上露出狂妄的神色，一伸手，血气凝结成刀，出现在他的手上。血海上空，魔神眼神冷酷，刀身抬起，以一个极为快速动作向前冲去。

秦江紧闭双眼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魔神的动作一遍遍地在秦江脑海里重复着，快，太快了，秦江只能感受到魔神的残影，根本看不清魔神的动作。血气快速地进入秦江的身体里，魔神的动作不断地在秦江脑海里重复着，终于，在某一时刻，秦江仿佛能看清了那么一点。

月光，缓缓地在屋里流淌，血气，笼罩在秦江周身。月光融合了血气，构成秦江屋里的诡异气氛。

秦江的意识，也随着白发魔神，一遍遍修习着白发魔神的动作。白发魔神看似简单的跃动，其实每一步，都蕴含了深深的玄妙。秦江跟随着魔神的动作，每行几步，都感觉头痛欲裂，这个时候，他往往需要停下来，修正自己的动作，才能继续行进。夜色，一点点地变浓。月上柳梢头，时间，已来到了深夜。

秦江在自己头痛欲炸的时候，终于完整地做完了魔神全部的动作。这时，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血杀冲几个字。秦江眼神一亮，福至心灵，自然而然地领会了这一招的名字。

秦江刀身抬起，做出了一个诡异的姿势，整个人瞬间向前冲出。秦江开始跃动的那一刻，脸色突然变了，一种惊恐出现在他的脸上。秦江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灵力失控一般地沸腾，以一种奇特的路径在运转。刹那之间，秦江就觉得自己跨越了极远的距离，同时，一种强大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上。

浑身沸腾的灵力给予了秦江极为强大的爆破感，秦江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出现在他的身体，他有预感，如果不发泄出来，他整个人都得热血燃尽而死。

秦江双目赤红，疯狂的杀戮之意充斥在他的脑海里。同时，秦江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几乎是原本实力的两倍以上。

魔神神情平淡，一挥手，王座下流淌的血水里开始有气泡冒出，一具具血人开始从血水爬出。“杀。”魔神开口，声音带着蔑视苍生的冷漠。

不知何时，秦江手里有了刀，他的身体仿佛控制住了大脑，让秦江忘记了一切，只记得杀戮，永无止境地杀戮。一具具血人嘴里流着血液，慢慢地把秦江围住。

“杀。”魔神的眼睛里早已血流成河，但他的眼瞳，依然冷漠。

秦江的身体动了。一片血色的世界里，秦江头发披散，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刀。秦江扭动身体，一刀砍下，“啪。”一个血人瞬间暴裂，完整的人体炸裂成一片水花。秦江弓着腰，从天而落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凉凉的，秦江随手擦去脸上的血水，一片粘稠。血色世界里，恶心的血腥气弥漫，赤红双眼的秦江，畅快地呼吸空气，竟然流露出痛快之色。

魔神凌空而立，观看着正疯狂厮杀的秦江，眼神漠然。魔神挥舞起手臂，一滴滴血珠从血河里飞起，落地时变成各种血色动物，大口地喘着粗气，朝秦江奔去。

“杀。”秦江见到新的敌人到来，低吼道。人与兽，在这片血色的世界里，被彻底混淆。秦江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凭借着本能，与一群血色怪物，疯狂地战斗。秦江的衣衫，被血水里染红，他也忘记了，他到底挥舞了多少刀。一刀一生命，如果血人也是生命的话，秦江的杀孽，早已滔天。

“杀。”秦江杀尽了所有血人，低喘着，奔驰到白发魔神面前。盯着高高在上的魔神，秦江眼中，露出了杀意。

魔神长发安然地披散在肩上，一片苍白，如同历经了世间所有的沧桑。魔神望着疯狂的秦江，一根手指平静地向前指出，这片世界，轰然破碎。

“啊。”一声尖叫想起，房间里，天色已然大亮。秦江松开了手中的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衣衫已经湿透。

秦江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那个梦，为何如此的真实？梦里，他疯狂地杀戮，视苍生如刍狗，那是一种发泄，酣畅淋漓地发泄。

许久，秦江才慢慢地起身，将颜色已经黯淡许多的刀收起，推开房门，阳光在秦江面前，失去了所有神彩。

我命由我不由天，既已在地狱里轮回，何畏人间苦难。

一夜过后，秦江的身体挺的笔直，某些枷锁，在秦江的身体上，轰然崩碎。

阳光，空气，世界安好。秦江抿住嘴唇，神情洋溢着解脱，一步步向医仙大会场地走去。

魔，已经挣脱掉枷锁。世俗，从此被践踏在脚下。是一个人的解脱，是全部苍生的落寞？命运的轮盘不断旋转，直至有一刻，轰然崩碎。生命的丝线不断交错，有一条线，解开了所有的结。

阳光，普照在大地上。有一片阴骛，已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