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我恨你
毅王府内，周正儒、袁辰星和李子雄正陪着毅王围在一张圆桌前把酒言欢。
几杯豪饮后，见四人杯中酒尽，一侍女便上前一一斟满。
端起刚刚斟满的酒杯，看了看身旁的周正儒，毅王微红的脸上露出一缕感激之情：“此次多谢周夫人牵针引线，为我儿说了一门好亲事。”
“王爷过奖了。世子爷天资聪颖，人中翘楚；汪小姐玉面桃花，美貌绝伦。两人结为连理乃天作之合，贱内只是稍加说动，周某不敢贪功。”忙与毅王碰了一杯，周正儒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谦恭弄得毅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兀自品了一口杯中美酒，眯起眼睛，袁辰星在一旁微微一笑：“先莫论此举是谁的功劳，但就王爷能与汪相结为儿女亲家，便可谓双赢之举。”
晃了晃脖子上的那颗大脑袋，李子雄一脸不解地看着袁辰星：“老袁，什么双赢单不赢的？不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武夫就是武夫。烂泥扶不上墙！”跟着众人嘲笑片刻，毅王戏骂道，“你掏掏耳朵，听袁主事娓娓道来。”
看着一头雾水的李子雄，袁辰星领会毅王满面的笑意，开口说道：“汪相爷深受圣上信任，一言九鼎，王爷与他结亲，他定会相助王爷登基；待到王爷继位后，他外有宰相之职，内有皇亲名分，朝野上下除了他汪相爷恐怕再也找不出这般红得发紫的人物了。这难道不是双赢么？”
猛地一拍大腿，李子雄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讪笑地看着袁辰星，他一脸的羡慕：“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老袁心眼多。”
见皮糙肉厚的李子雄开了窍，毅王端起酒杯径自饮了一口：“你比老袁可差远了。袁主事可是二甲翰林。今后要在周师傅和袁师傅面前多多讨教，不要每天只知道舞枪弄棒。”
使劲点了点头，又摸了摸下巴底下那团哄哄的胡子，一丝期待的神情跃上李子雄的眉宇：“王爷登位后，那我们岂不都是有功之臣了？王爷，您怎么着也得封我个将军当当！”
看着八字还没一撇便憧憬将来的李子雄，周正儒忙接过话茬正色道：“有功无功，还要看我等如何运筹。我想世子爷成亲后，圣上就会考虑立储之事了，到时必召汪相问计，我等也要各司其职，为王爷荣登大宝献上绵薄之力。”
听周正儒说得有理，众人不住地点头。
“本王若能登基，一定不会辜负诸位的！望诸位也不要辜负本王的殷切期望。来！干一杯！”
斜睨着身边这位低言轻的三人，毅王忽在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与三位师傅满饮一杯后，他隐约感到自己位登九五的一天就要来了。
将圆未圆的明月，若无其事地悬在夜空。一片浅浅的灰云从天边飘来，不识趣地遮住它淡淡的光芒。
闷坐书房，中元百无聊赖地拿起案上的几本书。漫无目的般地翻了几页，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索性放下手中的书，他失落地走到窗前，心中的思绪犹如映在脸上的窗格落影一样，乱糟糟的。今早刚刚起床，他就被李王妃叫了过去。一番嘘寒问暖后，李王妃便将与汪府结亲一事告诉了他。
“母妃，我……”
“怎么？你不愿意？”看着他那茫然的眼神，精明的李王妃已然猜到他心中所想。
“是的。”
“为什么？”
“我并未见过汪小姐。”
“这有什么打紧的？当年，我也是没见过你父王。”
“可是……”
他还想辩驳几句，却被李王妃拦住了。
“元儿，这桩婚事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毅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拍了拍那瘦弱的肩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皇爷爷恐怕就要......汪道直可以助为父一臂之力，所以……”
后面的话不用听中元也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父王荣登大宝，位列九五。
可从未谋面的人，如何一起生活呢？这个叫小娱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俊？她是性情温顺还是乖张暴戾？是少言寡语还是唠唠叨叨？是饱读诗书还是粗知礼仪？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没有了玲妹妹，娶谁还不是一样的？
“元哥哥！”
一个柔弱的声音让中元倏然收起思绪。蓦地转过身，他只见一娇小身躯在门口瑟瑟而立。
是周小妹。她穿着一身冬衣，羊毛披风搭在头上，垂垂落下。
“小妹！”走过去拉住她的双手，中元倍感意外。
他知道今日三位师傅来陪父王饮酒，可却并未听说周小妹也来了。
“元哥哥！”缓缓抬起头，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周小妹那水汪汪的眸子尽含泪水。
“冻坏了吧？别站在门口，快进来暖和暖和。”拉着周小妹冰凉的手，中元也感到了一丝透骨的寒意。
“元哥哥。”怔怔地站在原地未动，周小妹的声音竟和她娇小的身子一样有些颤抖，“你就要成亲了，是么？”
“小妹，我……”陡然知晓她的来意，中元的心也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两行伤心泪水从周小妹瘦弱的脸颊滑过，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眸闪了又闪，可那微颤了半天的双唇却只说出一句话：“元哥哥，我恨你！”
说完，猛然挣脱开中元的手，顾不得拭去脸上的泪水，她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愣愣地望着周小妹单薄的背影站了良久，中元才明白过来：自己和她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俩人哭过、闹过、笑过，她也曾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和自己对视。那天，他摸了她，亲了她。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很珍贵的。自己无意中竟然辜负了一个人——一个和他两小无猜的人。
一阵寒风从屋外吹来，书房里的瓷器蓦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寒风怎样拍打在身，中元的眼前却只有周小妹那水汪汪的眼睛：元哥哥，我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