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三）

“医生说我这是精神分裂呢。”萨克淡淡地微笑，笑不露齿，“不过萨克一号自己不知道。”

樊倚轮有些懵。这货......还真是个神经病，可为什么一个神经病会知道自己是神经病的啊？

“呃，那，你是......萨克二号？”樊倚轮觉得有些荒谬，毕竟还没听说过有精神分裂病人知道自己是精神分裂的呢。

“不，准确的来说，我是萨克三号吧。萨克二号现在一直把自己关起来，都不肯出来见人。”萨克略带惆怅地说。

“三......三？”樊倚轮开始觉得有点恐怖了，“那，二号怎么了？”

“自从那次看过医生之后，二号接受不了医疗结果，拿刀砍死医生之后，就一直这么自闭了。嗯......我就是那个时候觉醒的呢，刚觉醒就要帮二号擦屁股，又要安慰他，又要毁尸灭迹。”萨克低着头，一边嘟囔着一边数手指头，然后抬起头对樊倚轮笑。

萨克还是那样绅士地笑着，他笑的是那么的自然，眼神里不带任何阴暗色彩。可是，萨克这样脸带自然的微笑，嘴里却冒出如此恐怖的话语，不是更令人毛骨悚然么？

樊倚轮狠狠地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在萨克话音刚落的瞬间，他甚至还忍不住想要一掌轰上去，来怼死面前这个神经病。

樊倚轮真想在心里哭。是个人都会觉得恐怖，看着这么一个明明不久前还在地上打滚发疯的疯子现在却若无其事地说着细思极恐的话，哦不，不是细思极恐，是一听就会忍不住全身颤栗的那种。

面前这个人是泰坦学院副校长，副校长是个疯子，这个疯子说他把他的主治医生给杀掉了。这个逻辑妥妥的。

“嗯？你很害怕吗？”萨克见樊倚轮脸部表情不大自然，笑着问。

嗯，很怕，你说能不怕吗，你这个杀人疯子当然不怕啦，指针啊你能不能出来啊，给我壮壮胆可以么？樊倚轮在心里哭。

“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会杀人，我是个神经病，又不是杀人狂。”萨克突然“噗嗤”一声地笑了，“你真是没有幽默细胞，哈哈哈......”

“......”

樊倚轮一脸无语。没想到换了个人格，就连幽默感都不太一样了呢。

“好吧，不逗你玩了，你都不会配合我笑一笑。”萨克撇着嘴说，一脸不满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不满啊，我还没说话呢！樊倚轮吐槽。

“萨克一号状态不太好，那就让我来帮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吧，我相信你也应该很迫不及待了，只是没想到我这个人这么啰嗦又无常吧。”萨克终于肯摆出一副稍微认真的样子了。

“你也知道你啰嗦啊。”

‘“所以我现在在尽力改啊。”萨克微笑，摆摆手，然后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你先让我理清一下思路，我好久没出来了，让我仔细思考一下如何跟你说。”

“你理清楚再说，别像那个什么萨克一号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堆愣是没说清楚然后把自己说疯了。”樊倚轮皱着眉。

萨克拎着他的金边眼镜，然后在殿堂里踱步徘徊，微蹙眉头，一副思考的样子。金边眼镜在指间绕舞，越转越快，仿佛转得越快他的思路越清晰。

“好了。”萨克一把握住眼镜，转身向樊倚轮说。

“问题的所在，就是萨克一号一直神神叨叨的‘凭什么你不会死’。但其实在我看来，这句话不一定是正确的。”萨克正色。

“不一定是正确？”樊倚轮不解。

“首先，你一直被你的樊家蒙在鼓里，这是萨克一号的研究结果。毕竟在当年赖在你家里各种向你暗示关于碎元的事情，各种旁敲侧击，你都浑然不知。”萨克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干嘛要暗示呢？”樊倚轮问。

“我又不傻，当然不会不知道樊家一直对外隐瞒你是半碎元半人类的原因。虽然我不知道樊家为什么要向你隐瞒关于你自己是半碎元生物的事情，但我知道，如果我当时敢直接说出半点碎元生物的消息，我就会死得很惨。要知道，每一个进樊府的科技人士，都会被威胁过，不能提任何关于碎元的消息。”萨克说。

事实上，并不止科技人士，是每一个知道碎元生物存在的人进樊府，都被警告过不能透露碎元生物的消息。其实要做到这点很简单，毕竟，知道碎元生物的人并不多。

樊倚轮轻轻地苦笑。整一个樊家要瞒着他关于碎元生物的信息的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个很暖心的原因，也是个很揪心的原因。

“显然你之前是不知道自己是半碎元生物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突然觉醒了，但是我知道，你肯定还非常不了解关于碎元生物的一切。”萨克说。

樊倚轮点点头，即使他现在帅到可以一下子灭掉五辆弩枪机械，但他还是对碎元一无所知。

他不问，指针也没说。

而且樊倚轮觉得，指针被锁在时间之外那么久，也不见得会比他知道更多。

“碎元生物，准确来说，只是时间单位碎片的物质化，算不上什么生物。事实上，大部分物质化的碎元，只会化成一些无机物质，比如许多花花草草，小猫小狗。选择变成人类形态的非常少。”萨克擦擦自己的眼镜，然后戴好。

“但还是有。”

“是的。但无论是什么形态，都无法改变它们被时间线排斥的事实。既然被时间线排斥，也就说明，它们根本无法真正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实，它们明明站在了地表之上，可它们却不属于这个世界。”萨克说，眼镜后的眼神闪亮。

樊倚轮突然就想起了指针。明明整个樊家都知道他存在，可是他却不属于这个世界。

“那，一直说，碎元生物被排斥。这个排斥的具体表现是什么啊？”樊倚轮问。

“对了，你问到了重点。”萨克赞许般点点头，“你应该知道碎元被排斥的原因了吧？”

“知道，它们是时间线断裂的后果。”

“嗯，对，两份碎元共同抵抗一份时间斥力。但那还是存在着斥力。”萨克开始慢慢地狂热起来，像个激情的演说家，“这是时间线的铁规，任何被排斥到时间线之外的东西都不可以再对时间线内的东西进行干扰。也就是说，你一旦被排斥到时间之外，你将永远不能触碰这个世界。”

樊倚轮心里轻轻一动。萨克所说的，不正是指针么？

“碎元因为只承受了一半的斥力，所以它们还能勉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时间线的铁规还在，碎元生物注定无法对这条时间线的进程进行过多干扰。”

“我，不太懂。”樊倚轮还是没明白那个所谓的“干扰”是指什么。

“其它的我不知道。但对于人类形态的碎元生物来讲，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每一位人类形态的碎元生物，想要杀一个真正的人类，都会受到比较大的斥力，诸如杀人前的各种不可抗拒的因素。”萨克说。

“因为受到斥力，所以难以对这个世界上的故事进程进行改变......我懂了。”樊倚轮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碎元生物难杀人，同样，人类也难杀碎元生物。准确地来说，碎元生物是不死的。”萨克眯着眼睛微笑，“一个本来就不存在于时间线上的东西，又怎么会死在这条时间线上呢？”

这句话让樊倚轮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了指针和萨克所说的“不会死”是什么意思了。

“不会死吗？”樊倚轮觉得不可思议。

“对，不会死。所有死掉的碎元生物，都会在死后，对自己的单独时间线进行时间回溯，也就是回到死前的那一刹那。”萨克诡异地笑了，“你可以不停地杀死它，但你却无法杀死它。”

那句话让樊倚轮心里毛骨悚然。

“回到死前的那一刹那，是指......”樊倚轮问出了自己的疑点。

“仅仅是碎元生物自己回到死前的那一刻，不是一整条时间线的回溯，而是它自己的时间线回溯。作为人类的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应该死去的碎元生物复活。”萨克说，“它们的复活，会尽量减少对其他时间线的影响，只对属于自己的那条时间线进行回溯。”

“能形象一点吗？”樊倚轮觉得这样有点难理解。

“你很幸运。因为我很庆幸地看过碎元生物复活的过程。”萨克思考一下，然后诡异地对樊倚轮笑了。

樊倚轮觉得不安。

“几年前，我在伊利奥斯出差的时候，碰巧见到过一个组织猎杀碎元生物。那个画面，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当那那些漆黑的子弹们全都涌进那个人的身体里之后，他软软地瘫倒在地。我一开始以为他死了，因为那慢慢漫延开来的鲜血。”

“可就在下一刻，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那些本该向外漫延的鲜血，慢慢地往那个人的身体里缩了回去。然后我惊讶地看着他站了起来，那些被子弹击穿的伤口飞速痊愈，停留在体内的子弹也被排出体内。‘叮叮当当’的，一堆子弹就这样掉到地上。他就那样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回到了被子弹击中前的状态，然后继续逃跑。”

“是不是很美妙的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