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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水落

作者:悠商 | 发布时间 | 2016-09-19 | 字数:2956

陌上代号贰拾肆,真实姓名叫沈时的白面男子,翻着白眼道:“那又如何,他又不是我老大!我又是演戏又是做苦力,累了一天了,连抱怨一下都不行吗!”

“你确实不归我们零五管。不过,你别忘了,是你老大让你来配合我们行动的,我们又没逼你,不愿意就回去呗!”一个梳着可爱的包子头的小姑娘突然从一旁的树上跳下来,掐着腰站在小路中间,瞪着沈时哼道。

真不知道,这小姑娘穿一身红衣是怎么做到,藏身在并不繁茂的树上而不被人发现的。

沈时闻言,也是一瞪眼,学着小姑娘的模样,双手掐腰佯作训斥道:“你们霸下部这一换主儿,还真是越来越硬气了!一个个的都敢这么和前辈说话了吗!”

沈时虽是陌上饕餮部的人,但所谓情报暗杀不分家,又因为饕餮、霸下两部之前都是由邹槐一人掌管的,所以作为饕餮部编号靠前的沈时与霸下部的一部分成员都有过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触。

而红衣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在陌上里也有些年头了,之前因为任务与沈时有过接触。最开始是因为沈时看她可爱,故意逗弄她,没想到小姑娘人小脾气大,还格外的记仇,于是便和沈时杠上了。不过后来那个任务完成,各自也都有别的事,便也没在纠缠不休。可现下又在一起共事,新仇旧怨算在一起,关系自然也融洽不到哪里去。

“别闹了。小仟,你来这有事?”宁远眉头皱的更深。

红衣小姑娘不甘心的瞪了一眼沈时后,才对宁远道:“之前咱们在幽州城里的情报处被毁一事,找了一些线索。只不过……”

“不过什么?”听闻是这事,宁远立刻紧张道。

霸下部在幽州成里的情报处被毁一事,是陌上继上次央谷未末在白马寺遇刺后的另一个重大事件。并且和之前一样,这次也是过了许多天依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在暗中下手的人,对陌上的防御部署,以及行事风格都十分了解一般。

也因此使得邹槐在白马寺事件之后,便开始怀疑是陌上穷奇部里出现了叛徒。所以,一开始是让庞瑛以监送兀颜兄妹回程之名前往北安邑,查找暗杀最有可能会在绮月与武烈大战在即时在暗中动手脚的穷奇部里叛徒。

却没想到发生了以外,庞瑛生死不明。无奈之下,才又让沈时过来,一方面是为保护商牟烛词,另一方面也是为协助霸下部调查。

“只不过线索又断了。”小姑娘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解释道:“我们的人查出,出事的前一晚,云麾将军陆良曾经去过柳巷。可经证实,陆良根本不是穷奇部的人。”

“不可能,当晚一定有人和陆良一起去过柳巷!”沈时当即断言道。

编号正好是一千的红衣小姑娘,白了他一眼道:“你有证据?”

沈时顿了一些,然后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要是有证据,还用你调查了吗?”

“你……”小姑娘气的跳脚。

宁远不理会这两人的火花四溅,转头看向沈时,严肃问:“贰拾肆,有陆零叁的消息了吗?”

与小仟互瞪的沈时瞬间偃旗息鼓,有些挫败的闷声道:“她在大定关带飞骑营死战之后,被纥石烈阿尔萨兰俘虏,现下人在顺州大牢里。我两天前尝试去救过她,结果……失败了。”

“切。”小千不屑的冷哼一声。

沈时立刻炸毛:“顺州城内外全都是武烈的兵马,你有本事你去救啊!”

“我要是能救,还用你?”小千记仇的把他刚才的话还给他。

不想再理会这对冤家,宁远悄然后撤,施展轻功,几步便离开此地,向绮月大军营地的方向而去。

“禀殿下,城中居民都十分配合布防工作。另外,柳巷之事的线索指向陆良,但陆良并不是陌上的人。”宁远一回到中军帐,立刻向商牟烛词禀报道。

商牟烛词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听到宁远的话依然动作不停,只是道:“继续查。”

宁远看到商牟烛词放下笔,将写了子纸吹干撞进信封,便很有眼力价的的等在一边。

商牟烛词将信封封好后递给宁远:“着人交于零肆。”

“诺。”宁远接过信封,行礼准备退下,却又被商牟烛词叫住,有些意外道:“殿下有和吩咐?”

沉默片刻,商牟烛词才缓缓问道:“王城,可有消息?”

宁远自然知道对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可他确实没接到任何关于央谷未末近况的消息,怕商牟烛词担心,便取了折中的说法:“请殿下安心,陛下有零肆保护,不会有事的。”

闻言,商牟烛词脸上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又提起笔,在宣纸上写画起来。

直到暮色四合,不见天光。

主帅营帐内昏暗一片,只能勉强看出陈设物品的轮廓,商牟烛词便仿佛是那些陈设之一般。他一动不动的靠坐在椅背,双眼微阖,呼吸清浅,右手随意搭在扶手上面,左手放于双腿之上,微握成拳的指缝间露出了流苏样的物什。

那是,大婚时央谷未末,赠于他的装着二人头发的小锦囊上的配饰。

世间尽是痴情人,谁道谁成痴?人间百事逾百字,谁说谁不知?

几千里之外的京都王城,央谷未末独自坐在弘文院破落的小园廊凳上,遥望天穹,也不知看的是星斗还是明月。而她的左手中,也同样捏着一枚坠着流苏的小巧锦囊。

月光稀,疏风起,想君兮一心相系。

隔千里,别朝夕,叹思念千军不敌。

“日前既有捷报传回,为何还愁眉不展?”一道男声打破了夜色静谧。

央谷未末见到来人,有些无措的将锦囊收入袖中,站起身行了个学生礼道:“先生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遛个弯。”邹槐摇着轮椅缓缓停在回廊旁的小路上,眉眼间的神情,便如同知道自己女儿因为与心上人之间的事苦恼不已,而找机会与女儿谈心的开明父亲一般。瞥见她的小动作,也不点破,只是道:“雨夜奇袭,歼敌不损己。筑就京观,安定军心又得百姓拥戴。皇后,做的不错。”

听到鲜少这般直白的夸赞谁的老师,毫不掩饰对商牟烛词的赞赏之意,央谷未末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以自家夫君为荣的光彩,随即又惭愧的低下头道:“主兵曰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也。他心思缜密,有雄才大略,阴谋阳谋俱是运用自如。我与他相比,差的太多。”

“既有此觉悟,便当自省。”邹槐其实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口气严厉的教育之后,便褒贬相宜的宽慰道:“庙堂经纬,亦有纵横捭阖论。商牟文舟初修合众之术,后权倾朝野又谋连横,而皇后是由她一手调教,自然纵横皆有涉猎。相比之下,帝王心术却只论阳谋,你自然无需过多学习专以阴谋伏龙的合纵之法。”

虽然邹槐这样说,央谷未末还是将头垂的更低了一些道:“学生日后会更加用心。”

“你有心便好。”邹槐也不想给央谷未末太多的压力,便转移话题,故意说道:“当初是为将计就计拖延时间,却不想你与皇后之间竟会生出这般深的情愫羁绊,不过如此也是好事,以他的才智定会助你匡扶社稷。”

邹槐此话一出,果然看到央谷未末如他所料一般,瞬间变了脸色皱眉道:“老师既然明知我于他之心可负天下,何苦又要这样说。初时,我同意立他为后,却有利用之心。然而如今,我只盼能以我之力,许他余生安然。”

“你不是怪他杀了德君吗?”邹槐这次并没有因为央谷未末还是这副,为了商牟烛词一人能弃江山社稷于不顾的态度而出言训斥,只是挑眉问道。

“我与他闹到如今的地步,并非是怨他,只是,怨自己罢了。”央谷未末对邹槐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不讳轻声道:“我知他都是为了我,可也正因如此,我才更无法面对他。毕竟,小其是无辜的,却因我与他而死。一条人命就这样横亘在我与他之间,我又如何能视若无睹。”

弘文馆荒弃已久,早已无宫人打理。房屋回廊虽不至于倾颓坍塌,却也是朱漆斑驳,小园内更是杂草丛生,看上去格外破败荒凉,当真是应了那句,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而又有谁能想到,堂堂帝王会到这种地方来与人言心事。

“若是只因德君之死,你根本不必如此介怀。”邹槐神情十分平静,却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德君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