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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支离破碎的世界与希望(一)

作者:逃离天蝎 | 发布时间 | 2016-09-20 | 字数:3542

夏若一已经慢慢地没入黑夜里面里了。樊倚轮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握住手里的发卡,就像要把远去的身影笼在手中一样。

“很舍不得吧。”指针的声音在樊倚轮的身后响起。

指针穿着时尚感满满的礼服,胸口还扎着彩艳的假花,手里依旧握着麦克风。站在礼堂门口的他,影子被礼堂里的灯光拉得长长。

樊倚轮回过头来,向指针耸耸肩,不置与否。他向指针走过去,在指针疑惑的眼光中伸手。他的手,直直地穿过了指针的身体。像是剑气斩断烟雾一样,指针的身体被樊倚轮划过的手搅动,如同的水面的波纹荡漾。

樊倚轮有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苦笑摇头。

“走吧,陪我再进去喝几杯。”樊倚轮向指针撇撇嘴,然后从他的身旁走过去,“突然间觉得,橙汁很好喝。”

那是樊倚轮第一次去触碰指针。这么久以来,他都没有去触碰过指针,因为他的内心很抗拒那个很可能发生的情况。可今晚,他突然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搂住指针的肩膀,想和他像对真正的兄弟一样勾肩搭背。可是他扑了个空。

指针有点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如水波动的身体,然后扭头去看已经往礼堂里走去的樊倚轮。

“好啊。”指针笑着回答,可谁也没看见他眼里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就是在这个夜晚,好像许多东西,突然间,就像冰山瓦解了一样。一直很恐惧与人交往的樊倚轮,在这一晚,突然就不恐惧了。一直很警惕了指针的他,在这一个晚上,忽然就不再警惕了。

樊倚轮还是很怀疑指针的身份,无论是什么时候。可在那短短的一首歌的时间之内,他选择了相信指针。他在踏着舞步的时候,与指针的双眼直视过。指针眼里的神色很多,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复杂情感。樊倚轮没法每一样都能分辨出来,但,他坚信,他看到了祝福。

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往好的方向去了。突破了自己心里的内心的屏障,肯定了指针的敌我阵营,就连本来应该出现的恼人的萨克疯子都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半路上了。

“诶,我们这么赖在别人的礼堂真的好么?人家还得收拾呢。”

“管他呢,反正我今晚想喝个痛快。”

“切......你个喝橙汁的还好意思说什么喝个痛快......”

“哈哈哈......”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樊倚轮却往礼堂旁边的小路走去了。礼堂里的工作人员都在收拾东西了,他不可能真的赖在里面喝酒喝到天亮吧。

还不如回宿舍睡个好觉呢,睡个好觉就起床。突然就开始期待明天的黎明了。樊倚轮这么想,手里紧紧地握着发卡,很孩子气地握着发卡,生怕它从指间溜走。

自顾自地走的樊倚轮没有发现,后面的指针没有跟上来。指针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樊倚轮微笑,眼神里无限的哀伤。他嘴上一直回应着樊倚轮的那些烂白话,却一直停留在原地,好像知道樊倚轮也会停下一样。

他很哀伤地看着樊倚轮紧握的手,他知道里面被保护着的是什么,他觉得很难过,难过得几乎呼吸不了。但他没有办法,有些东西他逆杵不了,不像今早的麻醉针。只有他才明白,有些不好只能发生在美好之后,才更能让人绝望。

“对不起......”指针轻轻地说,话一出口就被风带走了。

“嗖——”

一颗子弹逆着风狂啸,如同银色流星划过,击破黑夜。

樊倚轮软软地跌倒在地,胸口有个拳头大的血洞,鲜血以他为中心,慢慢地往外面漫延。

教办中心,校长室。

“元纪46年的冰酒,你真会享受。”校长室里,灯光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台灯。坐在墙角的那个人,上半身隐在黑暗里,下半身被笼在昏黄的灯光里。

“哎哟,几十年不见了,你依旧还是那么厉害呢,不愧是曾经的风流浪子哥啊,说说,你是看出了它的色泽还是闻到了味道啊?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屋子的另一边,昏黄的灯光前面,另一个人正拿着一瓶撬开的冰酒,身上裹着一张毯子。他的身后是一架左右打开的书架,书架后面是一个冻雾冉冉的小冰窖。冰窖正从内往外地散发着冰蓝色的光芒,打破了昏黄色的和谐。

“噢,我没瞎,瓶子上写着呢。”墙角的那个人指指瓶子上的格陵兰文,“还是产地格陵兰的冰酒呢。”

“......”拿着酒瓶的那个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瓶子,“视力倒是依旧那么锐利呢。”

裹着毯子的那个人坐到墙角的那个人的对面,往矮桌子上的酒杯上斟酒。艳红色的酒在杯子里打旋,推着原来躺在杯子里的冰块滚动。

“你这样随便动基兰老家伙的酒,他会不会打死你啊?”墙角那个人问,手里却是端起了酒杯,口嫌体正直,“基兰不是很舍不得这些东东么?整个冰酒收藏家的样子。”

“切,既然把学院交给我管,就得有付出一些代价的准备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帮那个老家伙。”另一个人撇撇嘴答,不自觉拉了拉紧自己身上的毯子,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冒着冷气的冰窖,“我去,我又忘了关冰窖的门了。”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呢,那老家伙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再在乎这个冰窖了。现在,这个冰窖里的酒都是任我拿,搞得现在冰窖里的酒都是有出无进。”裹毯子的那个人继续说,指了指身后那个已经接近空空如也的冰窖。

墙角那个正享受着酒的冰醇感的人顿了顿,有些好奇地放下酒杯,说:“这么奇怪?以前他不是把这些宝贝一样呵护着的么,我当年想要偷一支来喝可得花上好大的功夫呢?”

“对啊,也不知道这老家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嘿嘿嘿,现在你可不是唯一一个喝过老家伙的酒的人了。”裹着毯子的人笑。

“这有什么好比的。”墙角边的人苦笑摇头。

“当然,我的老朋友,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的。”裹毯子的那个人说。

“什么?”墙角边上的人不解。

“你还在这里的时候,我一直都比不上你啊,所以,我这辈子就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可以赢你一次。但无论是教授名额的争夺还是老家伙的酒,我都比不过你。”裹毯子的人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现在,我追了十多年,终于追上了原地踏步的你,喝到了你很久之前就向我们炫耀的老家伙的酒。”

墙角边上的人愣了一愣,他没想到,面前这个明明已经胡子拉碴的人居然还保持着这么孩子气的思想。几十年都过去了,这个人居然还在想着当年又幼稚又愚蠢的事。

他轻轻地摇头,边摇头边笑,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人的双眼,说:“现在,你已经比过我了啊,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泰坦副校长了,大名鼎鼎的布尔列维。”

“可学术研究,跟当不当副校长有什么关系呢?”那个裹着毯子的布尔列维说,也很认真地与墙角的那个人对视,“比起我这样只能缩在学院的根深老木头,我反而更向往你的自由自在呢。”

墙角边上的那个人有点惊讶。

“对啊,以前我那么辛苦地帮你‘逃’出这里,又那么辛苦地帮你掩盖事实,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嘛,可后来我才发现,没有老朋友你,我反而更无聊了。”

墙角边上的那个人心里轻轻一动。大概,布尔列维是在想象他的生活吧,想象他离开泰坦之后的日子,想象北格陵兰的极光,想象龙迪尼拉的风土人情,想象在金十字联邦外的多姿多彩的生活。可是,那只是他的想象而已。

墙角边上的那个人突然皱起眉头,咂吧着嘴,露出凝重的脸色。

“怎么了,这酒,不行吗?还是......”布尔列维见状,问。

墙角边上的那个人没有立即回答,眉头紧锁,作沉思状。

“嗯......产地是格陵兰南部的千群小岛,时间应该是元纪45年年尾接46年年初的时候......”

哦,原来是开始思考这冰酒的来源了。布尔列维觉得有趣,认真地听了起来。

“原料是......枸杞、川贝、薄荷、还有白芷。”墙角边上的那个人认真地说。

“......”

布尔列维一愣。室内两人沉默,大眼瞪小眼。短暂的尴尬气氛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大笑。

“你还真以为我离开泰坦之后,就很风光地去周游世界啦。”墙角的那个人笑着说,“你还真以为我很自由自在地四处遨游,不像你一样被脚下的东西束缚啊?”

“我还真这么以为呢。”布尔列维也笑着回答,“那么你到底干了什么呢?这几十年。”

墙角的那个人笑了笑,说:“娶妻生子啊,过一份安定的生活。”

这次,布尔列维真的愣了。这是他没有想到过的回答。原来,时间真的是很唬人的东西,时间不但会带走许许多多的东西,甚至还会带走某一部分你朋友认识的你。时间腐蚀的效果越到后面越明显,就好比如,本来把冰窖里的酒当宝贝的基兰校长,现在却对它们满不在乎,本来风流倜傥的对面的这个人,现在却安分守己地娶妻生子。

原来,时间真的是一份很恐怖的东西。

布尔列维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说。

室内,就这样真正地沉默下来。两个人就那样很有默契地喝酒、斟酒、再喝酒。冰冷刺激的酒水流下肚子之后,在他们的肚子里打滚发热。

“诶,对了,基兰校长出去做什么了。”墙角那个人突然发问,打破了沉寂。

“不知道,听说是要去找什么贤者之石,但我觉得......”

“吼——”一声贯耳的长啸,打断了布尔列维的思考。

两个人的身体一僵。

他们不约而同地甩下酒杯,往窗口飞奔。他们边跑着边在心里面喊着骂爹骂娘的话,同时也在不停地冒着冷汗。他们太清楚那声吼叫是来自于什么东西的了,就像几十年前一样。

他们奔到窗口,心里暗暗吃惊。

“你记得那条龙么......”

“废话......”

巨大的月轮表面,印着盘旋的长龙黑影。